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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三春爭及初春景 | 上頁 下頁
八九


  「不行!不然你一回去就擰了。」曹雪芹說:「我得把我們跟錦兒姊是怎麼說的告訴了你,話才接的上頭。」

  對翠寶之事,曹震本來是有十足地把握;聽曹雪芹這一說,自更放心。但剛剛離席跟工部的司官密談了好半天,已是不甚妥當的行逕;倘或再不歸席,更非做主人的道理,因而不免躊躇。

  「這樣,」曹震定了主意,「你先跟我到席面上,稍微敷衍一陣,咱們再到旁邊去談正事。這樣,我做主人的,面子上就能過得去了。」

  曹雪芹無奈,只得點頭答應;跟著曹震昂然入內,沿雨廊向右一轉,便聽得笙歌嗷嘈——曹震是在這東跨院的北屋請客;兩間打通了,只擺一張圓桌面,顯得很寬敞;客人也不多,只有四個,每人身後坐著一個窰姐兒;另有一個站著剛唱完,也轉過臉來看著曹震兄弟。

  「玉如呢?」

  曹震剛一問,便有人答應:「在這兒呢!」語終簾啟,從西面屋子裡出來一個年可二十的女人,就是曹震新結的相好,鳳鳴班的紅姑娘玉如。

  「這是我兄弟。」曹震一開口,同席四人不約而同的都站了起來,「請坐,請坐!我來替大家引見。」

  曹雪芹這才認出來,其中有一個是在咸安宮當過差的藍領侍衛德保,便先招呼:「那不是德四爺嗎?」

  「好!兄弟,你還認識我;咱們算是不白交了。來,來。」正好德保旁邊便是那工部司官留下來的空位子,「咱們一起坐,好好兒敘一敘。」

  「那是客位,他不能坐。老四,你別忙,以後還少得了跟雪芹見面的機會嗎?」

  「是,是,說的是!震二哥,你就替雪芹引見吧!」

  於是曹震一一介紹,一個是木廠掌櫃,一個是內務府造辦處管事的七品筆帖式,姓馬行六;再一個也是內務府的筆帖式,名叫額尼,年紀跟曹雪芹差不多。

  這時玉如已重新作了安排,在曹震旁邊設座;「芹二爺請坐。我叫玉如,金玉的玉,如意的如。」一面說,一面陪笑,笑容很甜。

  「雪芹,你陪大家喝一輪。」

  「兄弟,」德保又開口了,「這兒有個規矩,除了姑娘,都是坐著喝酒;一站起來就得罰,罰唱一支曲子,你可留意。」

  「是,是!多承關照。我就先敬德四爺。」

  一面敬酒,一面少不得寒暄幾句;這一輪酒敬完,曹雪芹發現他身後躲了一個人,約摸十六七歲,長得倒還清秀。

  「是我妹妹。」玉如說,「她叫珍如,不懂事;芹二爺你多包涵。」

  珍如像應聲蟲似地,接口說道:「芹二爺,你多包涵。」說著,提壺替曹雪芹斟滿了酒,道聲:「請。」

  曹雪芹乾了一杯,等她第二次來斟酒,他將手捂住杯子說:「我不能喝了。」

  珍如不善應酬,不知道該怎麼說;提著壺的手僵在那裡,伸不回來。曹震便問:「怎麼回事?你的酒還早得很呢!」

  曹雪芹是因為有玉如珍如姊妹,想到翠寶與杏香,不自知的大生警惕;此時聽曹震一說,自己也覺得過分了些,當下將手放開,等珍如替他斟滿了酒,方始開口。

  「就此一杯!」他說:「我來找我震二哥有事,談完了我還得趕回去呢。」說著,把酒乾了。

  於是,曹震邊向同席告個罪,帶著曹雪芹到一邊;等曹雪芹低聲講完,他卻並未作聲。

  曹雪芹倒詫異了,原以為他會很高興,不道是這樣的神情,便即問說:「辦得不妥當?」

  「不,不!」曹震急忙答說:「我沒有想到是這麼一個結果。這樣子,我對錦兒就很好說話了,不過費點事。」

  「怎麼費事?」

  「要跟翠寶裝作不認識,一切從頭來起,不是很費事嗎?」

  「費事是費事,不過很好玩。」

  「露了馬腳就不好玩了。」曹震問說:「信呢?」

  「信沒有帶來。」曹雪芹問:「該怎麼辦?是我打發人去,還是把信交給你?」

  曹震想了一下說:「這樣,你把信交給錦兒,就說讓他帶給我,派人送了去。信別封口。」

  曹雪芹點點頭,忍不住問起:「杏香呢?她怎麼辦?」

  「這也得託仲老四。」曹震又說:「也許已經辦好了。」

  「怎麼?」曹雪芹急急問說:「怎麼叫也許已經辦了?」

  「這話——,這會兒也說不清楚。你先回去吧。」

  曹雪芹無奈,只得向德保等人招呼過了,帶著桐生回家。已是上燈時分,正要開飯;錦兒與秋月都在堂屋裡。

  「你到那裡去了?」錦兒說道:「我剛才跟太太在說,我想陪太太一塊兒到熱河去;順便先到通州,跟仲四奶奶詳詳細細說一說,把震二爺的事情給辦了。你看我這個主意怎麼樣?」

  這是個意外的情況,曹雪芹一時無從判斷她這個主意是否可行;當下轉臉看著秋月,問道:「太太是怎麼個意思?」

  「太太當然願意錦二奶奶陪著去,可是震二爺剛得了差使,怎麼分得開身?」

  「也沒有甚麼!外頭的公事,有人料理,我根本就插不上手。」錦兒又說,「震二爺的這件事,不提倒也罷了;一提到,我心裡不知道為甚麼,急得很。」

  這時曹雪芹已經想通了,錦兒絕不能到通州;否則翠寶跟杏香的事都會瞞不住,因而也出言阻攔。

  「這是急不得的事!相處一輩子的人,得要慢慢兒物色。再說,你家現在族裡兩個人在幫忙,你做女主人的,怎麼能離開?算了吧!」

  「我倒是猜到她的心思。」秋月笑道:「她是急於想去看一看烏家二小姐,是怎麼一個才貌雙全?」他又看著錦兒問:「我猜對了沒有?」

  「那也是。」錦兒答說:「兩件事都是我放不心的,所以我才想到,不如跟太太去一趟。」

  「再商量吧!」秋月說道:「且先把信寄了出去,等通州有了回信,再做道理。」

  這一下提醒了曹雪芹,「喔!」他對錦兒說:「我想,這封信最好讓震二哥派人送了去,信不封口,讓他看一看,省得你在細說根由了。」

  「還是得說。怎麼能不說?」

  曹雪芹與秋月都想問她,打算怎麼跟曹震說;但也都想到,這一問會勾起錦兒的醋味,以不問為妙。

  「吃飯吧。」秋月問錦兒,「想不想喝點酒?」

  「喝呀!怎麼不喝?喝震二爺的喜酒。」

  曹雪芹可真忍不住要取笑她了,「你別是喝醋吧?」他笑著說。

  「那有這話!」秋月怕錦兒不悅,趕緊搶在前面說:「錦二奶奶最賢慧不過。」

  「賢慧,賢慧,就這兩個字,害死了我們這班老實人。」錦兒畢竟還是發了牢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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