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高陽 > 曹雪芹別傳 | 上頁 下頁 |
| 一六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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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!」曹雪芹一撐桌子,站了起來,「我明天一大早就走。」 於是秋月為他整理行裝;又派何誠到鏢局接頭,代雇可靠車輛。忙到傍晚,馬夫人從清真寺回來了。 「繡春失蹤了,不知是怎麼回事?秋月跟我商量,應該趕緊去看一看。」曹雪芹接受秋月的勸告,改變了「有甚麼,說甚麼」的主張;這樣很簡單地向他母親說。 馬夫人自然訝異而憂慮,同意曹雪芹第二日就趕往鹽山;但卻問說:「你到了那裏怎麼辦呢?」 「跟仲四商量著,多派人四處去找。」 「那得花錢;得替你預備。可不知道多少才夠?」 「我看,帶四個大元寶就夠了。再多,路上累贅。」 四個大元寶是二百兩銀子,現成就有;交代了銀兩,馬夫人問說:「那一天回來?」 「那可說不定,總得找著了才算。」 「找不著呢?」馬夫人詫異,「莫非你就不回來了。」 「找不著人,也得把事情弄清楚。」 馬夫人這才發覺,事有蹊蹺;「你說甚麼事情弄清楚?」她緊接著又問:「我也奇怪,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失蹤?走到那兒去了呢?如果找不著,又是出了甚麼事?莫非尋了短見,可又是為了甚麼?」 這一連串的疑問,將曹雪芹問得瞠目結舌,馬夫人越發疑雲大起,「我看你不用去了。」她說:「讓何誠去好了。反正有仲四在那裏;你去了也辦不了甚麼事!」 曹雪芹這一急非同小可,但卻又不便堅持要去,因為這一來就非將真相和盤托出不可;牽涉到曹震,便關聯著繡春,原是不說破曹震鹽山之行,交換他對繡春的讓步;一說破了,曹震自然不高興,也沒有再踐諾的義務,那樣豈非大糟特糟。 沒奈何只好表面答應,暗底下向秋月問計,她亦一籌莫展,只勸曹雪芹忍耐。 「度日如年,要忍耐得下去才行。」 「那就不如回京。」秋月建議,「你把這件事跟錦兒談一談,看她是何主意?」 「跟她要甚麼主意?」 「事情有許多變化,變好變壞不知道;變壞了,震二爺有責任,應該讓錦兒跟震二爺要句話,有個交代。」 「我,」曹雪芹搖搖頭苦笑道:「我腦子糊塗了,聽不明白你的意思。」 「乾脆說吧,太太的話不錯,這得花錢!找著了不肯回來,得替繡春預備好幾個月的澆裹;找不著,得多派人四處去找,更得花錢;或者找是找到了,找到的不是人,那就不止於光花錢了!」 「你越說,我越糊塗。」曹雪芹又是苦笑,「怎麼叫『找是找到了,找到的不是人』,這叫甚麼話?」 「好了,就算我沒有說過這一句。總而言之,這件事是震二爺闖的禍,要花錢、要派人去找,都該是他們的事。」 「好,我懂了。」 不懂的還是秋月已收回,而他深印腦際的那句話;反覆尋思,到想通了,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。 「你說,找到的不是人,是屍首?」他問秋月。 曹雪芹算是充分領悟了,但沒有用;到了馬夫人那裏行不通,因為她對愛子,甚至一直信任的秋月,都已發生懸疑;確信他們有許多話沒有告訴她,因此她不能允許曹雪芹單獨行動,怕一放出去就無法控制了。 「要搬家了,你不能去;再說你去了也沒有用,你能幫得上甚麼忙?沒的倒替仲四奶奶家添麻煩,還得接待你這個遠客。」馬夫人又說:「繡春不是沒有主張的人,她有她的道理;只要你們問心無愧,儘可以看得開。」 用到「你們」二字,秋月就不能不開口了;當然,她不必爭辯或者表白,只是勸曹雪芹說:「芹二爺,你聽太太的話,靜以觀變吧!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;繡春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,旁人也只能盡人事而已。」 慈命難違,而且細細想去,真個去了鹽山,亦無補於事,只好強自克制;而且幫著幹了好些遷居的瑣務,藉以排遣愁懷。而就在這音信沉沉的日子中,秋月由於馬夫人的盤問,已將曹雪芹這一次在鹽山的遭遇,和盤托出了。 馬夫人既感動、又憐惜;翻覆思量著,不由得掉下淚來。 「太太,你怎麼啦?」秋月吃驚地問。 「繡春不在了!」 「太太、太太,」秋月越發驚惶,「你是從那裏看出來的?」 「我也是瞎猜的。」馬夫人拭一拭眼淚說:「但願我猜錯。且等何誠回來,看怎麼說吧?」 回來的不止何誠,還有夏雲;時已入暮,燈光照出她一臉疲憊之色,卻不甚有戚容,這就足以說明一切了。 「一點消息都沒有。仲四爺派人四處打聽,誰也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女扮男裝的人——」 「她是怎麼失蹤的呢?」曹雪芹打斷她的話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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