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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四


  往日客到留飲的例規,早已蠲除了。偶爾有遠道客至,必得留下便飯,亦都是從館子裏叫菜來。因此,錦兒覺得奇怪,是甚麼與眾不同的客人,要自己預備點心招待?

  「就是那個魏剝皮;一定要見我一面,問一問那些陳穀子、爛芝蔴的老賬。讓他來吧!看我對付他。」

  「二奶奶不是說不見他嗎?」

  「不錯,不見。」震二奶奶搶著說道:「不見他也可以對付他。」

  但看樣子震二奶奶又似乎打算會見魏剝皮;因為這天好好打扮了一番,又換了出客的衣服。修飾既畢,還問秋月,有何不妥之處?

  「看上去年輕了好幾歲。」秋月笑道:「從老太太故去以後,還是第一回見震二奶奶你這麼用心打扮自己。」

  「實在也是閒得慌,借此消遣。」

  一語未畢,聽冬雪在外面高聲說道:「四老爺來了!」

  於是震二奶奶起身迎了出去;叫一聲:「四叔!」問說:「甚麼事,還勞動四叔親自來。」

  「有件事,我要問問你的意思。」曹頫很吃力地說:「魏委員來了!說有些事非當面問一問你,才能明白,不知道你——」

  「四叔的意思是,我應該見一見他?」

  這話讓曹頫不知如何作答?一切都是照她的計策行事;不想最後問出這麼一句,不解其意何居?

  但震二奶奶倒也沒有讓他過分為難,「四叔,」她說:「見是可以見他。不過也不能太遷就,請四叔陪他聊聊;等他開口催了;我再出去。」

  「好,好!」曹頫連連點頭:「你怎麼說,我怎麼辦。」

  等曹頫一走,錦兒與秋月都出現了,「二奶奶,」錦兒問說:「你真的要見他?」

  「不見也不行!他找上門來了;就像債主子坐逼一樣。」震二奶奶又說:「你先叫人把點心開出去。」

  「已經送出去了。」

  「要拖他一拖,見我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開到了第二道點心來通知我。」

  聽這一說,錦兒便轉身到小廚房去照料;秋月便說:「震二奶奶,依我說,以不見他為是。」

  「喔,」震二奶奶很注意地問說:「你倒把你的想法說給我聽聽;如果不見他,又怎麼應付?」

  「我不知道怎麼應付?只覺得——」

  「怕甚麼?」震二奶奶是鼓勵的語氣:「有話儘管說。只要有道理,我一定聽你的。」

  「我可說不出甚麼道理;只想到徐州那算命的有句話,似乎不能不聽。」

  「那句話?」

  「『傷官見官,其禍百端。』魏剝皮不是官嗎?恐怕這句話要應了。」

  震二奶奶一驚,但很快地恢復了常態,「這句話倒有點意思。」她說:「等我好好想一想。」

  「震二奶奶你真該多想一想。」

  說完,秋月也走了;她也是到小廚房,特意要來告訴錦兒,第二道點心慢一點開出去,好給震二奶奶留下充分思考的工夫。

  ***

  「來啊!」曹頫將在廊上侍候的何誠喚了進來,隨即吩咐:「你到中門上傳話給震二奶奶,說貴客等得久了。」

  「是!」何誠答應著;略停一停,看主人別無叮囑,便退了出去,到中門上傳話。

  話傳到萱榮堂,震二奶奶正在跟錦兒與秋月商量,何謹來了好些日子,應該打發他回徐州去看看;順便捎帶些甚麼吃的、用的東西去。這一來話題中斷,錦兒起身便走。

  「你上那兒去?」

  「我叫人把第二道點心開出去。」錦兒答說:「再拖他一會。」說完掀簾而去。

  「震二奶奶,」秋月問道:「你主意打定了沒有?」

  「打定了!」震二奶奶答說:「我還是照我原來的辦法。這件事,我想了不只一天了;怎麼樣也躲不過去,倒不如我見一見他,當面說清楚了,一了百了。不過,秋月,你得替我打接應。」

  「當然,你吩咐吧!」

  「回頭我先出去。談得攏便罷;談不攏就要你來接應了。」震二奶奶又說:「是怎麼個接應法,我都寫下來了。回頭你打開我的梳頭盒子就看到了。你坐一會,我去換衣服。」

  目送震二奶奶的背影消失在後房,秋月坐了下來細想她的話;莫非震二奶奶這一陣子無聊,看三國演義入了迷,還留下甚麼錦囊妙計不成?

  轉到這個念頭,既困惑又好奇;渴望看一看她的「錦囊妙計。」心裏尋思,此刻便去開她的梳頭匣子如何?

  躊躇未定之際,只聽「咕咚」一聲,是重物倒在地板上的聲音;怕是震二奶奶摔跤了?秋月這樣想著,毫不遲疑地直奔後房。

  門簾一掀,秋月自覺魂靈出竅:想極聲大喊,卻喊不出口,只不自知地用手按著左胸;而那正也是一把金光閃閃的解手刀插入震二奶奶身子的部位!

  「崩冬、崩冬」的心跳,彷彿在問:「怎麼辦,怎麼辦?」秋月此時的感覺是悲多於驚;驚又多於悲!多少天來,她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,怕會出甚麼不測之禍;但卻不敢將她的感覺跟錦兒去談,怕會替她增添不安。否則,也許就不會看到眼前這等悲慘的景象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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