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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延陵劍 | 上頁 下頁
一二二


  「莫非你還不知道?」錦兒亦頗詫異:「春雨的事,你竟不知道。」

  「越說越玄了。」秋月急急問道:「春雨甚麼事,你快告訴我。」

  正說到這裏,小丫頭端了托盤過來;錦兒便說:「咱們吃著談。就當聽笑話,包你開胃。」

  秋月卻不這麼想,她總覺得冬夏春秋是一體,而她是同胞四姊妹中的大姊,有一份不能不關切的責任;當然也還有好奇心,先聞為快已不可能,此刻心就更急了。

  無奈有小丫頭在,說話須得避忌;只好忍耐一時,到得坐下來吃粥,看小丫頭出了房門,才又催促:「這會兒可以說了吧?」

  「有一回,不是你們喝酒行令,玩得挺熱鬧的;春雨不是不在場嗎?」

  「是啊!就因為她回家去了;芹官彷彿六神無主地,我們才逗著他,替他解悶。」秋月問道:「那天怎麼樣?」

  「那天就是春雨回去壞了。」錦兒放得極低的聲音:「這話也還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;聽說那天她喝了點酒,睡到半夜,發現床上有個人,是她大舅的兒子,嫡親的表兄。當時就鬧了起來;但只喊得一聲,讓她表兄捂住了嘴,以後就不鬧了。」

  「為甚麼呢?」秋月想了一會,眨著眼問。

  錦兒「噗哧」一聲笑了出來;幸而一口粥剛嚥下喉,不然真得噴飯。

  秋月也省悟過來了,臉上不覺一紅,「她就那麼賤嗎?」旋覺措詞不妥,隨又說道:「我倒不大相信。」

  「我也不大相信。不過,不管你相信不相信,春雨一個月總得回去一兩趟。有時候是說明了的;有時候是溜回家,一早去到下午就回來了。」錦兒問道:「這總是以前沒有的事吧?」

  秋月把筷子擱了下來,又傷感又埋怨地說:「你還說包我開胃!我一點都吃不下了。」

  「你呀,真是忠厚!老太太沒有看錯人。」

  「可是老太太把春雨看錯了。」

  「不!老太太當初也沒有想到,芹官的知識開得這麼早。再說,當初照料芹官的那些日子,也很不錯。如今不同了;應該,應該功成身退了。」錦兒不好意思地說,「你別笑我在你面前掉文,不過除了這句話,我再想不出別的話。」

  「這話說得並不錯。」秋月問道:「你的意思跟太太一樣,不必讓她跟了去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可是芹官一天都少不得她。」

  「她要是死了呢?」

  一句話堵得秋月開不得口;好半天才說:「就算她不跟了去,芹官總也得有個人照應。」

  「那還不容易。讓冬雪替春雨好了。」

  秋月點點頭同意;卻又想到春雨,不勝感慨地說:「一個人真是想不到,變起來變得這麼厲害!」

  「女大十八變,還有得變呢!」錦兒又說:「秋月,只有你沒有變。」

  「叫我怎麼變?」秋月不願談她自己;此刻關心的只是春雨——實際是芹官;想起馬夫人的主張,便向錦兒問道:「照你看,要不要讓春雨跟了去?」

  「女大不中留。不但不必讓她跟了去:乾脆就放她一條路。」

  「那麼芹官呢?不能沒有人照應。」

  「照現在看,春雨也不能照應他一輩子。而況——」錦兒把話縮住了;低頭去吃粥。

  「怎麼話說半句?」秋月追問:「而況甚麼?」

  「沒有甚麼!」錦兒宕開一句,卻又緊接著說:「『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限來時各自飛。』何況,眼前像是非分手不可。你總也應該有個打算吧?」

  「我能有甚麼打算,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。到甚麼地步說甚麼話。」

  「不錯,可是現在是快保不住了;鐘也不用你撞,你又怎麼說?」

  「我?」秋月有句話不肯說,故意開玩笑似地,「我跟著你。」

  「我是叫無可奈何,雖連個名份都還沒有掙到,可是也不能不跟著回旗。你又何苦?」

  這一下,秋月不能不說心裏的話,「我是答應了老太太的!」她說,「將來總是跟著太太。」

  跟著馬夫人就是為了照應芹官;她始終不願這樣說的緣故是,還想保留春雨。而錦兒卻就是要逼出她這句話來。當下笑笑說道:「這一來,更見得太太的打算不錯了。」

  秋月尚未開口,門外震二奶奶接口發問:「甚麼事太太的打算不錯?」說著揭起棉門簾走了進來。

  秋月急忙站起身來;錦兒卻坐著不動,只看著秋月說道:「你跟震二奶奶商量吧!」

  「甚麼事?」震二奶奶按著秋月的肩說:「你坐下來,吃完了慢慢兒談。」

  「我夠了。」秋月便談春雨的去留,只沒有談錦兒告訴她的「秘辛」。

  震二奶奶靜靜地聽完,先不作聲;只深深地看了錦兒一眼,然後徐徐說道:「必是有人在太太面前搬了口舌。」

  「那可不知道。反正我沒管閒事。」

  聽得錦兒在辯白,震二奶奶便不往下提了,只問秋月:「你的意思呢?」

  秋月想了一下,有了計較,「我的意思是,讓春雨跟了去。」她說,「到了京裏,春雨如果水土不服,再把她送回來。」

  震二奶奶笑了,「你倒先替人家找好台階兒了。」接著臉色一正,感嘆地說:「都像你這麼忠厚,處處替人著想,咱們家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。」

  錦兒已懂了她的意思,覺得她的主意也不錯,便也改變了態度,「這樣也好。」她說,「等到了京裏,再把她送回來。」

  「我也是這個意思,好吧,我來跟太太說。」震二奶奶緊接著向錦兒說:「我這會跟二爺一塊兒去看太太,你隨後就來!如今的日子,一天得當兩天用。」

  「好了,我知道了。」

  「還有件事,季姨娘那裏誰去說?」

  「秋月。」錦兒脫口就說。

  秋月自是義不容辭;等震二奶奶一走,她也就到了季姨娘那裏。一進門只見夏雲,不見季姨娘,便問是到那裏去了?

  「還不是無事忙,不知道從那裏得來的消息,說昨兒半夜京裏有人送信來給震二爺;她忙著要去打聽。」

  「不用打聽,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。你叫人去看看,季姨娘在那裏,趕快把她請回來。」

  聽這一說,夏雲顧不得先問「這件事」是甚麼?把兩個小丫頭、連打雜的老媽子都派了出去找季姨娘。

  談到這裏,已聽見季姨娘的聲音;原來她打聽不到甚麼,掃興而歸,不必去找,亦自要到家了。聽小丫頭說秋月有要緊事找她,心中一動,料想與昨夜的緊急信息有關,所以走得很急,進門便問:「秋月姑娘在那裏?」

  「還好,我不必說兩遍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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