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紅樓夢斷④延陵劍 | 上頁 下頁 | |
一一一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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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還有個看法,是曹家只怕真的出事了!你去打聽看,咱們先下手為強!」 「怎麼叫先下手為強?」 「擺明瞭跟震二奶奶說:光是潛移家財這款罪名,就叫曹家吃不了兜著走。問她如何了結?」 「怎麼問她?」吳鐸想了一下說:「只能找曹世隆。」 「自然。找他就行了。」 「好!咱們就找他。」 「慢著!找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」孫鬍子說,「他見了你魂都嚇掉了,肯來嗎?得另外找個人騙了他來。我想,不如仍舊找賽觀音。」 「不錯,一客不煩二主。」 於是派人將賽觀音邀了來,仍由孫鬍子來跟她談判。 「上次一千兩銀子,沒有讓你掙到,實在過意不去;這一次又有機會了,不找你不夠義氣。張五嫂,你幹不幹?」 賽觀音又驚又喜,以為他們發現震二奶奶與曹世隆的幽會之處,急急問說:「在那兒?」 這三個字在孫鬍子與吳鐸聽來,竟是答非所問,不知所云;不過她臉上的表情,也不難猜到她心裡。孫鬍子先不明說;含含糊糊地答一句:「回頭你自會知道。你先說幹不幹。」 賽觀音要幫曹震,當然不會跟孫鬍子合作;但如說「不幹」,便無法獲知「在那兒」,因而堅決地答一句:「當然幹!」 「這一回不必像上回那樣麻煩;你只幹一件事好了。」孫鬍子問:「你能不能把曹世隆約出來?」 「約到那裡?」 「約到那裡再琢磨。你只說,有沒有把握把他約出來?」 賽觀音心想,只說有關震二奶奶的消息,要私下問他;就一定能將他約到。於是深深點頭,簡潔地答一個字:「有!」 「這就行了。」孫鬍子說,「約到甚麼地方,我們商量好了再通知你。」 這是一個難題,賽觀音若有事找曹世隆,自然是請他到家來談;約到任何地方,都足以令人生疑,踟躕卻步。 「只有約到賽觀音家。」孫鬍子說,「不過她有夫家,也有娘家,看那裡便於行事;便約到那裡好了。 「我想也只好如此。」 略為查訪一下,發覺賽觀音的娘家很合用;原來她家本替城南吳家看守宗祠,父死子繼,如今由賽觀音的哥哥頂著名,但卻在城裡另作木器營生;留下妻子在吳氏宗祠的偏屋中,侍奉老母。那裡地段荒僻,有何動作,不畏人知;正好用來勒索曹世隆。 於是將賽觀音找了來,由孫鬍子跟她談判,「張五嫂,」他說,「這一回只借你的地方,請你出一出面;不論事情成功不成功,奉送一千銀子。你樂意不樂意?」 「這樣的好事,我怎麼不樂意?」賽觀音問道:「不過到底該怎麼辦,請你說清楚些。」 「是這樣,請你派人去約曹世隆,說有關震二奶奶的事要告訴他;這件事關係很大,要避人耳目,所以你約他到你娘家來見面。」 「原來你們連我娘家在那裡都打聽過了。」賽觀音略為想了想答說:「好!我去約他。約好了來給你們回話。」接著又問:「你們到底要幹甚麼?」 「無非問他幾句話而已。」 看他們不願透露,賽觀音也就不必再追問;回到家通前澈後想了一遍,便到興兒家,跟他娘留下了話,要興兒去看她。 第二天上午興兒來了,賽觀音便問:「那天你說你們二爺跟二奶奶講和了;這幾天怎麼樣?」 「這幾天蠻好。那天由芹官出面備了桌酒替他們夫婦勸和;二爺當天晚上就搬回去住了。」興兒又說,「多虧得芹官,他勸二奶奶拿錢出來替二爺還賭帳;二奶奶聽他的話,給了二爺一萬銀子。這陣二爺很闊;你該上上勁才是。」 「我在家,有勁也使不上。」 興兒沉吟了一會說:「誰讓你是我媽朋友呢?等我來替你拉一拉。」 他說到做到,第二天晚上就將曹震拉了來;張五福事先已經避開,兩人在臥房,關緊了門窗說知心話。 「恭喜你!夫妻和好。本來嘛,一夜夫妻百夜恩,我們旁人不該多事的。」 「你別犯酸!」曹震很坦率地,「我是看她替我還帳的分上,敷衍敷衍她;我喜歡的還是你。」說著,摟住賽觀音親了個嘴,然後從身上掏出簇新的一隻蒜條金的鐲子,替她戴上。「總算你還有點一良心。」賽觀音擄起衣袖;將金鐲子捋到上臂,放下袖子說道:「我倒問你,如今若是有人要跟震二奶奶為難,你怎麼樣?」 曹震悚然一驚,急急問道:「誰要跟她為難?」 「沒有人,我不過假定而已。」 曹震以為是她對震二奶奶余憾未釋,打算攪點是非;當即正色說道:「你別胡來!我老實告訴你吧,她除了替我還賭帳;這幾天還在忙著籌款子替四老爺還虧空。你如果要跟她為難;就等於跟我們一家為難。」 「我怎麼會跟她為難?我不敢;我也沒有那個能耐。」賽觀音笑道:「你想到那裡去了?我跟震二奶奶為難,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?」 「那麼,你怎麼會想出來問這麼一句話;總有人跟她為難的意思吧!」 「好了,好了,話越說越多。別提了。」 曹震也覺得秋宵珍如春宵;這晚上還得趕回去,犯不著將溫馨繾綣的辰光,虛擲在無謂的爭執上,因而也就只動手不動口了。 要回絕吳鐸很容易,一句話就可了事:約了曹世隆,他不肯來。但賽觀音卻不願這麼做;因為她對震二奶奶與曹世隆究竟是不是還有幽期密約;相會又在何處這件事,始終具有極濃的興趣?若有打聽的機會,絕不願放棄。 回絕了吳鐸,便是放棄了這個機會。因此,她決定採取拖延的手法,第一回說約曹世隆不容易,須避人耳目,拖了兩天;第二回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約他的機會,偏偏曹世隆不在家,只好過幾天再約。就這樣一回一個花樣,拖了有把個月;吳鐸固然失望,她也一無所獲,因為每次見面總想套問她所有關切的那些事,吳鐸便迎頭攔一句:「五嫂,你不必問: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。」 但就在這個把月的日子中,事情起了根本上的變化;方朝奉把顏巡檢又請了去,告訴他說:「曹家的兩口箱子,前天贖回去了。我特為請你老來,告訴你一聲;萬一出了甚麼事,要找我要這兩口箱子,可是沒有的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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