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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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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雲一愣,抬眼問道:「為甚麼?」 「你數,『粥』字該你;『杏』字又該你,不是兩杯?」說著,抓了一撮鹽杏仁放在她面前,「拿這下酒,慢慢喝。」 夏雲怎樣也不甘心,反為芹官捉弄;攢眉閉口,將「粥香餳白杏花天」默唸了兩遍,突然間喜上眉梢。 「請問,粥在那裏?」 「不煮得有鴨粥嗎?」 「不錯,不過不在席面上」夏雲又說:「『席面上』三個字,可是你自己說的。」 芹官啞口無言;秋月便說:「好,咱們這就是立下個例子了,不在席面上的不算。」 「還有,」夏雲再問,「杏花在那裏?就有,能吃嗎?」 「那能這麼說。扣住一個杏仁的杏字就行了。」 「這就是蠻不講理了。杏花跟杏仁差著好幾千里地呢。」 芹官被堵得氣結,想一想反駁:「那麼剛才冬雪說紅杏,怎麼又算呢?」 「紅杏不一定是指杏花;杏兒熟透了,也有帶紅顏色的。有杏兒就有杏仁;不帶出花字來,就不算犯令。你這兩個字全無著落,罰酒一杯!」 「真好一張利口。」芹官苦著臉喝酒;三個人都在匿笑。 「這一圈令行下來,就數你的話多;最後還是你罰酒。如今第二圈開頭,我說一個,你一定又不服。」夏雲看著芹官說,「你信不信。」 「你甭想用個金鐘罩把我罩住。」芹官笑道,「若是不合道理,我當然要說話;你得教我心服口服,就像秋月剛才說的那個令一樣。」 「我可沒有那麼好的才情。」夏雲行令:「飯袋酒囊,借問酒家何處有?」 「這一用『酒』字就寬了。」芹官無異議,秋月卻開了口,「規矩應該從嚴才好!不然,要誰喝誰就得喝,太方便了。」 「四個字的成語,可以顛倒著說的很多;你如果覺得不能顛倒,非說『酒囊飯袋』不可,那就你喝一杯,芹官喝一杯。」 「橫豎要我喝,我喝兩杯就是。」芹官說道:「朝乾夕惕尚且可以寫做夕惕朝乾;酒囊飯袋,為甚麼不能唸成飯袋酒囊?我喝。」說完,又連乾兩杯。 「這回倒大方!」冬雪嫣然一笑,「反正不是你喝,就是秋月喝;樂得大方。」 弦外餘音幽渺,秋月裝作不解,管自己唸道:「天上人間,杏花春雨江南。」 「蘊藉之至!」芹官在桌上拍了一下,是擊節稱賞的意味,「不過上面一句倒是顛倒來用的好:人間天上,杏花春雨江南!意思更圓滿,音節亦好得多。」 「慢點,好雖好,不能用。杏花不能算杏仁。」令官從寬處置:「秋月,你改一句。」 秋月卻不願改,因為天上人間,表面看來是形容江南;而她卻著重在『春雨』上,是答覆芹官所挑逗的『與子同夢』,提出忠告;有春雨相伴,更是福氣,切莫得福不知。 因此,她舉杯說道:「算了,我罰一杯吧。」 這就該冬雪了;夏雲用了「酒」字,使她很興奮,因為就如秋月所說,酒字甚寬,要芹官喝酒很容易。此時不假思索地便唸:「酒色財氣——」 「糟糕!」夏雲便笑,「又該芹官喝酒了。」 「你別高興!」芹官答說:「下面那一句不好接,酒色財氣四件事,承不住就是不通,該冬雪自己罰酒。」 夏雪無法駁他;秋月不作聲,表示同意他的說法。這一下,冬雪又有些嘀咕了;想了一會,還是把原來的句子唸了出來:「酒債尋常行處有。」 「是不是?」芹官得意地說,「色財氣三字全無著落。不通,罰酒!」 令官無話可說;秋月看冬雪由神采飛揚變成黯然無語,心有不忍,當即說道:「冬雪你改一句;慢慢想。」 「對了!」這下提醒了夏雲,「剛才我就勸秋月改;這是有例可援的。」 冬雪受了鼓勵,精神一振;凝神想了一會,忽現笑容,很從容地說:「我改上句:酒囊飯袋;酒債尋常行處有。通不通?」 「通極!既然到處問那裏有酒家;自然到處欠下酒債。不過,」芹官環視著問:「酒囊飯袋算不算犯重呢?」 「不犯重!」冬雪指著夏雲振振有詞地說:「她是飯袋酒囊;我是酒囊飯袋。」 「啊,」芹官忍笑說道:「原來如此!對你們兩位倒是失敬了!」 一聽這話,秋月掩口葫蘆,夏雲便罵冬雪:「你看你,連說句整話都不會,真是酒囊飯袋。」 「你呢——」 一看冬雪似乎要反唇相譏,吵起嘴來,多沒意思;秋月趕緊阻攔:「好了!冬雪的話有理,不算犯重。」 「對,對!不算犯重!」芹官拍拍冬雪的手背,作為安撫,「我喝!」這一下,又是兩杯。 「吃點菜!」冬雪投挑報李,挾半塊醺魚,用手拔去了刺,餵入芹官口中。 芹官咬住了醺魚,卻又吐在碟子裏;眉目一掀,看著秋月說:「我得了極好的兩句。」接著朗聲唸道:「瓜瓞綿綿,萊菔有兒芥有孫。」 「果然好!」秋月深深點頭,取杯在手。 「慢一點!」夏雲問道:「第二句是甚麼?」 「蘇東坡的詩。」芹官答說,「你問秋月。」 「甚麼叫萊菔?」夏雲轉臉去問。 「就是蘿蔔。」 「這麼說,藥裏面有一味萊菔子,」冬雪插嘴問道:「就是蘿蔔子?」 「一點不錯。」 「我倒還不知道。」夏雪拿筷子在醬菜中撥弄著,「黃瓜、蘿蔔、芥菜。唷,我得喝三杯?」 「我這個令好就好在這裏!」芹官得意洋洋地。 「秋月也得喝一杯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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