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紅樓夢斷④延陵劍 | 上頁 下頁 | |
一三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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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李少爺別客氣了!」小梅說道,「快穿好了,小姐有要緊話跟你說。」 李鼎不再作聲,穿好衣服,坐下來望著蕙纕;她盈盈含涕地說:「李大哥,我娘的病不好……」 只說得一句,便有些哽咽了,李鼎急忙安慰她說:「你別傷心,有話慢慢兒說。」 於是蕙纕說了她母親的情況,最後問到客棧;李鼎不待她說完,便將她的話打斷。 「有客棧也不能挪動,何況這裡並沒有客棧。查小姐,你先請回去:我跟我父親去說一說,看是怎麼個辦法?一會兒我就過去。」 「是!」蕙纕欲言又止地,終於說了句:「我怕你會為難。」 「那是沒法子的事。你不必想得那麼多。」 等她一走,他隨即去見他父親;說了經過,商酌了好一會,一起又去看布裡奇。所以到得再跟蕙纕見面時,已是日上三竿了。 「我父親跟布二爺商量好了,請查伯母儘管住在這裡。布二爺今天下午進城;這裡屬綏中縣管,縣官是布二爺的好朋友,請他報一個公事,說伯母病了,得在這裡休養。請放心吧,布二爺也是古道熱腸,極其熱心的人。」 「那真是遇見佛了!」大姨娘說,「欠布老爺,還有你們爺兒兩位這麼大的情,真不知道怎麼樣報答。」 「這些話,大姨娘也不必去說它了。如今倒是有件事,先得跟大姨娘、查小姐說明了。我父親可不能久待,預備後天動身──」 「你呢?」蕙纕失聲問道:「是不是也一起走?」 看到她那殷切的眼光,李鼎簡直沒有勇氣開口了;好不容易地才答了句:「是!我也一起走。」 就這一句話,蕙纕頓時容顏慘澹,大姨娘也楞在那裡,滿臉的惶恐不安。 「唉!」李鼎頓一頓足說,「還得另外籌畫。」說完,起身就走了。 誰也不知道他的意思;倒是躺在炕上的查太太心裡明白,李鼎大概會留下來伴送她們一家人。事情到了這個地步,她原來預備從容陳述的話,不能不在此時就說破了。 話只是對大姨娘一個人說的,而且聲音很低,加以氣喘不便,所以費了好些時候才說完。 蕙纕一直注意著她母親跟庶母,但不知她們說些甚麼;欲待發問時,李鼎去而複回了。 「我跟我父親說過了,在這裡等查伯母痊癒了,一起走。」 大姨娘先看了查太太一眼,意思是果然料中了;然後,她跟蕙纕說:「大小姐,你謝一謝李大哥!」 「謝甚麼、謝甚麼!」李鼎先就搶著說,「患難相扶,做人起碼的道理。如今閒話少說,給查伯母看病要緊;布二爺介紹了一個大夫,得我去請。我這會就去吧。」 大姨娘沒有說甚麼,送他出門;看他走遠了轉身,才看到蕙纕就站在她身後。 「大小姐,你請過來。太太有幾句話,要我跟大小姐說。」說著,一直走到蕙纕臥室;等她跟了進來,隨即將房門關上。 蕙纕已預感母親所要告訴她的話,必是「遺囑」;但為甚麼不直接跟她說,而要由大姨娘轉告,卻無從設想其中的緣故。 「一路來,我早就在擔心了。」大姨娘說,「看起來,這一關怕難逃了。」 「那一關。」 「太太的病。」大姨娘緊接著說,「大小姐,你可千萬別傷心,以後都要靠你撐門戶。你可千萬一顆心穩住!」 「大姨娘,」蕙纕著急地說,「你先別提這些話,倒是快告訴我,我娘是怎麼說。」 「她說,她自己知道,病是一定好不了啦!與其死在路上,倒不如死在這裡;不過雖說是公家的兵營,不這麼嫌忌諱;到底要欠人家大大的一個情,閉了眼心也不安──」 「這個,」蕙纕打斷她的話說:「李家跟人家有交情。」 「正就是這話,欠情不但欠布二爺;欠李家父子的更重。不過,咱們也要替李家父子想想,自己的事沒話說;是人家的事,累得朋友人仰馬翻,未免說不過去。你倒想呢?」 蕙纕設身處地替李家父子想一想,對布裡奇確是很難交代;不由得吸著氣說:「那怎麼辦呢?」 「太太說,只有一個辦法,要讓布二爺明白,查家的事就跟李家的事是一樣;他跟李老爺有交情,就不容他不管查家的事。」 「話是有道理;可是怎麼樣才能讓布二爺把咱家的事,當作李家的事來辦?」 「大小姐,」大姨娘詭秘地一笑,「你這麼聰明的人,難道還想不透?」 「我可真是想不透;這會兒心裡亂得很!」 「那我就說吧,你可別害臊!李、查兩家結成至親,情形不就不同了嗎?」 聽這一說,蕙纕頓時連耳朵後面都發燒了;一顆心突突地跳得自己都聽得見聲音。當然,也就忘了答話了。 「大小姐!」大姨娘正色說道:「太太格外關照,有句話一定要讓我說清楚;就不為了眼前的事,她心裡也早就定了主意,要把你許配給李大哥。天造地設的一對兒,如今正好請布二爺當大媒,在這兩天就把喜事辦了;也好讓她放心。」 「甚麼?」蕙纕大吃一驚,同時也有不可思議之感,「怎麼會有這種事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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