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紅樓夢斷②茂陵秋 | 上頁 下頁 | |
一二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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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!你去看,那幾位師爺能來;都請他們來陪客。」 「一個都沒有。都給攆走了!」 李鼎想了一下問道:「有能出得去的人沒有?」 「只有一個採買零碎的老吳。剛才因為肉不夠,到肉案子上去了;不知道回來了沒有?」 「回來了。」一個挑食盒的打雜,在一旁接口。 「那好!讓他趕快到烏林達公館裡,把田師爺請來陪客。」 「大爺,這是冠冕差使,」楊立升說:「不如跟蔡大爺說一聲,另外派人;不又多了一個人可以出去了。」 「啊,啊!說得不錯。走!」 於是到了大廳上,楊立升在東面安排餐桌;李鼎便先向王副將招呼過了,然後跟蔡永清去打交道。 「蔡大哥,」他指著東面說道:「草草不恭,諸多委屈。這會我先求蔡大哥一件事,我想去請一位朋友來陪陪王將軍跟蔡大哥,請蔡大哥跟守在門上的交代一聲;或是給一副對牌。」 「給一副對牌好了。」 於是叫人取了一副對牌來,一塊交到門上;一塊由李鼎交了給楊立升,立刻派人去請甜似蜜來為他支賓。 「蔡大哥,」李鼎指著西面說:「那幅字是前明一位藩王寫的,有人說好,有人說不過如此,你是大方家,倒要請你鑒定一下。」 這自是一種示意避開王副將去密談的藉口;蔡永清答道:「方家之稱不敢當;明朝的書家倒還知道幾位。我來看看。」 到得西面,假意看一看懸在壁上的一方大橫幅;接著便雙雙背著王副將,在椅子上坐了下來。李鼎開門見山地將四姨娘預備送的東西,跟所作的要求,都提了出來。 「好!」蔡永清點點頭,「我來跟他說。」 李鼎大出意外,也大失所望。本以為何者可行,何者不可行,他會有個確實答覆,不想是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。 「蔡大哥,」李鼎便說:「有兩樣事,打你這兒不就可以作主?」 「不!」蔡永清搖搖頭,「跟他同辦一件公事,得問問他。」 看他那種淡淡地不大起勁的神情,李鼎恍然大悟;王副將的是有了,他還落空在那裡。這時想起四姨娘那個「慷他人之慨」的辦法,倒大可使得。 「蔡大哥,你看那幅字,到底怎麼樣?」 「還不壞!是蜀府後裔,大都通文墨。此人的字,我見過兩幅。」 「那麼,值多少錢呢?」 「這就難說了。貨賣識家,不如說貨賣愛家;愛上這幅字,或者拿去配對成套,有個名堂搞出去,自然就值錢了。」 「照你估呢?」 「那也要看交情。」 原來首縣要多才多藝才幹得下;其中有樣本事就是要識古董,因為各縣交代,如果前任虧,以古董字畫及其它細軟抵充,向來憑首縣核算;估價自然可高可低,所以說「要看交情」。 「蔡大哥,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,家父的交代,將來免不了要請你幫忙;東西暫且封在那裡了,我們想動手腳也不行。不過,權在蔡大哥手裡,你不妨斟酌;反正冊子上有多少,我們總認帳就是。可是,估算的總數,要請蔡大哥口角春風。」 這話說得很曖昧,但也很清楚。如果蔡永清喜歡什麼,暗中取走幾件;李家可以承認,封存的冊子上原無此物。但冊刊各物的估價,須儘量提高;庶幾抵補虧空的總數,不致減少。 蔡永清覺得李鼎很在行;笑著拍拍他的肩說:「老弟,你不是拿兩三萬銀子給戲班子,置一副衣箱、砌末,只為唱一齣戲的紈袴了。」 這話說得李鼎臉一紅;當然也感到安慰,知道計已生效。再想一想,不能不佩服四姨娘,莫道她的想法不切實際,其實還真管用。 「過去坐吧!」蔡永清站起來,「冷落了那面也不好。」 東面桌上,下酒的冷葷碟子早已擺好;等賓主三人一坐下來,楊立升親自燙了酒來伺候。飲過一巡。蔡永清開口談正事了。 「王將軍,」他說:「事情決定了;有幾件小事,我要跟你商量。」 「那裡,那裡!請說。」 「公事公辦,行不得一點私;不過,也不必過分。這話是不是呢?」 「是啊!只要能方便,公事上能交代得過去,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。」 「好!」蔡永清視線由首席轉到主人;再轉回王副將,「咱們就此刻把公私責任劃一劃清楚。第一,我們這位老弟名下的東西,趁早讓他拿走,以清眉目。」說到這裡,停了下來,等王副將答話。 王副將心裡在想,蔡永清跟李鼎剛才說了半天的私話,自然是談妥當了;但對自己一無表示,豈可貿然相許?想了一下答說:「這是應該的。不過那些屬於哪個的名下,似乎不容易分得清。」 「我自有分得清的法子;回頭跟王將軍一說就明白了。」 「那好!」王副將會意,「只要有法子分得清,自無不可。」 「其次,誤列入冊的人,應該剔除──」 「有誤列的人嗎?」王副將打斷他的話問;顯得很訝異地。 「有!」李鼎很機警,想多剔除幾個人,所以搶在蔡永清前面說:「還不止一個。」 正談到此處,只見有個差役,手持一個極大的信封,直到筵前;向蔡永清說道:「撫台衙門專人送來給大老爺的信;人還在外面等著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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