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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五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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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張五陪著李果一出現,她更困惑了,目灼灼地望著他們說道:「原來張五爺請客就在這裏!」 「是啊,」張五笑嘻嘻地說:「莫非你沒有聽說?」 「沒有,沒有人告訴我;我只知道張五爺在府上請客,不知道是在這裏。」 「這裏也是舍間,並沒有錯。」 「我──,」朱二嫂問道:「老太太呢?」 「回頭你就知道了!」 說著,他自己先坐了下來;朱二嫂望望張五,又望望李果,狐疑滿腹,且有手足無措之感。 「朱二嫂,」張五問道:「我派去的人,是怎麼跟你說的?」 「說是老太太要接我進府,陪著說說話;如果天晚回不來,就住在府裏。」 「那麼,你婆婆知道你今晚上也許不回去?」 「是的。」 「這就行了!」張五看著李果說:「你們談談吧,我可要失陪了。」 說完,望著朱二嫂一笑;她想喊住他,問他祖母在何處?但奇怪地,喉頭就像有東西堵著,無法出聲。等他喊出一聲:「張五爺!」人已經出了翠閣。 「既來之,則安之。」李果說道:「連我都沒有想到,你也會在這裏。」 朱二嫂正要答話,另一頭走出來兩個丫頭,一色青布棉襖,拖著極長的辮子;用白頭繩紮的辮梢。前面一個年紀大些,身材也高些,一手握著用白布包裹的兩隻烏木銀鑲筷子;一手提著一把銀酒壺。後面一個年輕嬌小的,捧著一具黑漆食盒,走到屋子中間便站定了。 「李師爺,朱二嫂,」前面那個丫頭含笑說道:「我叫蕙香;她叫芸香。五爺派我們倆在這裏伺候。」 「罪過,罪過。」原已站起來的朱二嫂,不安地迎了上去,「兩位妹妹,不要折我的福了。」說著,便去接蕙香手中的東西。 「我看擺在這裏吧!這裏舒服。」 蕙香所說的「這裏」,是臨窗的一張棋桌,半大不小,高低適度,相對兩張久坐不倦的寬大軟椅;桌面上恰容得一個食盒,兩副杯筷。 等芸香將食盒放下,蕙香一面開盒子,一面笑道:「在朱二嫂面前,我可是班門弄斧了。幾時真得拜朱二嫂做師,偷兩手本事。」 「好說,好說!拜師父不敢當;不過倒也用不著偷兩手。蕙香妹妹,你幾時來嘛,我把我懂的訣竅,一古腦兒告訴你。」 朱二嫂這樣極意籠絡,蕙香自然更殷勤了,擺好杯筷;又將火盆端近了;上面坐一把開水銚子。然後又去取來兩壺酒、一鍋粥,連飯碗帶燙酒的爨筒,都放在條桌上。朱二嫂是行家,自然不必作任何交代。 不過有一件事,卻非交代不可:「朱二嫂,」蕙香招招手說:「你請過來!」 引著她轉過屏風,推開一扇門;首先入眼的是一張書桌上面放著一個梳頭盒子。當然也有床,不大,但亦足夠兩個睡了。 「我跟芸香住在那面那間屋。」 蕙香掀開窗簾,推開窗戶一角;指點朱二嫂去看一間點著燈的小屋,便是她跟芸香的住處。 「你跟李師爺慢慢兒喝著,談著吧!我跟芸香就不陪你了。」 朱二嫂有些忸怩,低著頭、握著蕙香的手,想說句什麼話,卻始終找不到有句話可說。 畢竟想了一句話:「我真沒有想到,會來打攪你們。」 一開了頭,話就好說了,朱二嫂拉著蕙香坐在床沿上,輕聲問道:「妹妹,你本來是在這裏的?」 「不!五爺臨時把我調了來的。」 「他怎麼說?」 「他說蘇州來的李師爺,今晚上在我們園子裏住。」 「沒有提到我?」 「也算提到了。」 「這話怎麼說?」 「五爺跟我說,李師爺不是一個人住。那當然是兩個人;我就問:還有那位?五爺只說:你預備一個梳頭匣子好了。我心裏就明白了。」 「那麼,你知道不知道梳頭匣子會是我用呢?」 「先不知道。」蕙香答說:「後來派轎子去接,自然就知道了。」 朱二嫂覺得她的話很實在,而且也沒有笑人的意思;便覺得自己的委屈可以借機會訴一訴。不過,他人以誠相待;自己如果說假撇清的話,令人齒冷,反不如不說。 於是她想了一下說:「實在是五爺把我騙來的;不說老太太接我,我不會來。不過話說回來,五爺騙我,也是為朋友的義氣;他的好意我是知道的。」 蕙香為人深沉老練,一直當自己執役,只是奉命行事;對這兩位意外之客,毫無愛憎的成見,這時聽得朱二嫂的話,倒不由得深感興趣了。 「照這樣說,你是甘心受騙囉!」 朱二嫂以含羞的苦笑,捫心自問,她的話並沒有說錯。 「李師爺不錯的!」蕙香笑道:「我等著吃你的喜酒。」 怎麼會有這話?朱二嫂有些困惑;方在思索之際,蕙香已站了起來,還拉了她一把。 「不要耽誤功夫了。」她說:「明天睡晚一點不要緊;有什麼事我會替你招呼。」 說完,不等朱二嫂有何表示,便先走了出去;只見芸香迎了上來問:「還有什麼事?」 「沒事了!跟李師爺說一聲,回去睡吧!」 於是蕙香與芸香雙雙請了安,道聲:「請早早安置。」隨即帶上門去了。 朱二嫂倒有些手足無措之感;而李果卻等的就是這一刻,從棋桌邊的座位上起身,走過來一扶,她自然而然地跟了過去。 「倒別辜負主人家的好意,喝杯酒吧!」李果極力要把氣氛挑起來,指著食盒說:「看樣子,蕙香的手藝還不壞呢!你倒看,配這幾樣下酒菜是費過一番心思的。」 朱二嫂一看,除了一碟灑上茴香花椒末的薰蕈,香味獨勝以外,其他了無異處;只是為了湊李果的興,少不得誇讚一番。 等相對坐了下來,李果提壺斟酒;朱二嫂連聲道謝,平添了幾許周旋的痕跡,反使人覺得不舒服。因而自斟自飲,就當在自己家裏一樣;這一來,朱二嫂也覺得輕鬆些了,想找句話說。 「朱二嫂,」李果卻先開口了:「你相信不相信緣份?」 「相信的。」 「我們今天能在一起,當然是緣份;就不知道緣份有多深?」 朱二嫂心裏一跳,覺得他話中有話,自己該好好想一想;想明白了,還要預備如何應付。 那知李果卻不容她細想,又問一句:「你是希望我們緣份深呢,還是緣份淺?」 「這話問得多餘。」朱二嫂答說:「我總不能說,我們的緣份要淺才好。」 「那麼,你倒說,我們的緣份要怎麼樣才會深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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