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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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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副油擔,不過兩個藤編紙糊,桐油黑漆,輕巧耐用的油桶,上用白漆,大大寫個「秦」字。挑到南和;周掌櫃關照:「揀窨清的上好淨油與他;籤子上讓他些。」 「是了!」南和的夥計答應著;他與秦朱重原是熟人,笑著打趣:「以前叫你朱小官;以後只好叫你秦賣油。」 「秦賣油」這個稱呼,就此叫開了;凡是跟他交易過的,都說秦賣油的油好分量足,人又和氣俊俏。著實有幾家人家的丫頭為他著迷。 這一來反而不妙,該打兩斤的,只打一斤;秦朱重便說:「姊姊,橫豎要用的,油又擺不壞;你何不多打些?以前不是一次打兩斤?」 「以前是以前,如今是如今。我高興打一斤,你莫管!我家一斤油用兩天,你後天再來;一定要來。」 「一定來,一定來。不過——」 「不要『白果』栗子的!」那騷丫頭拋來一個媚眼,「你要錢用,我先付你十斤油錢;油可要一斤一斤打,隔一天來一回。你不來,我咒得你心驚肉跳,六神不安!」 秦朱重恍然大悟,原來一斤一斤打油,就是為了隔一天可以見個面,他是個老實人,不由得臉就紅了。心裡在想,這樣糾纏,生意有妨;以後少來才是。 可是,糾纏的不止她一個,要躲躲不開,不免苦惱。日久天長,連周掌櫃也看出來。 「阿重,生意做得好好地,為甚麼上心事?」 「也不是啥心事;生意難做。明明要打兩斤油的,只打一斤;白白裡多跑一趟,已經費工夫了;去了還拉住談閑天,弄得一天賣不到半桶油。周大叔,你說我急不急。」 「怪不得!你的人緣極好,生意倒不好,我就一直弄不懂;原來是這個緣故。」 周掌櫃又問:「拉住你談閑天的是那些人?」 秦朱重臉又紅了,很吃力地說:「無非是些丫頭;還有是幾個小娘子、少奶奶。」 「你倒是豔福不淺!」周掌櫃脫口笑道:「阿重!」他又放正了臉色說:「大戶人家的少奶奶、小娘子你歪心思動都動不得,丫頭裡面如果有好的,你看中了,我來替你想法子去做媒。」 這話使得秦朱重深起反感,「為甚麼我就該娶個丫頭做妻房?」他在心裡說;只是一向對周掌櫃恭敬,不便直言,想一想答道:「都是些『牽煞煞』的貨。」 杭州話形容小家碧玉,青衣侍兒,喜歡搔首弄姿,自鳴得意,叫做「牽煞煞」;當然不是好性情。周掌櫃便說:「總也有好的,你慢慢留意。如今最要緊的是,你自己要把握得住。阿重,老實說,對你,我別的不擔心,就擔心這一樣;桃花路千萬走不得!」 「桃花路我是不會走的。」秦朱重想一想說:「周大叔,我想換條路去賣油。」 「你要換條甚麼路?」 「沒有那些『牽煞煞』的丫頭的地方。」 周掌櫃笑了,「這在你自己。那一家的丫頭纏你,你就不到那一家!莫非會到路上來攔你的油擔?生意做不完的,這家不做那一家做。」他突然想起,「這幾天昭慶寺在做一場大功德;用的油多,你何不去兜兜看!」 那昭慶寺在錢塘門外,保俶塔下,杭州是佛地,數列大叢林,自然以靈隱飛來峰下的雲林寺為首;但論香火,卻是昭慶寺最盛。這是地理上占了便宜,杭州的峰巒之勝,在西湖南北兩高峰;春秋佳日,若往北山一路去尋幽探勝,踏青掃墓,昭慶寺前是必經之地。最好的還是雖在湖上,離城極近,有煙火之便,無塵俗之囂,所以有錢人家,挑中這鬧中取靜之處來住的很多;朔望禮佛,自然就近參拜昭慶寺。香火怎得不盛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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