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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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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之江指指左胸說:「一槍送命。」 「怎麼會弄成這麼一個結果呢?」金雄白的眉毛簡直打成一個結了。 林之江默然;心裏非常難過,事情是很明白的,甚麼「東京的命令」,完全是鬼話!殺小黃的唯一原因,只是滅口。看起來不跟小笠原要人,小黃還不會死;本想救人,結果反而送了人家的命,世界上那裏還有比這再窩囊的事。 金雄白的感覺亦是如此;只是在程度上要重得多。而且眼前還有個難題,馬上虞亞德一來,怎麼向人交代? 就這彼此愁顏相向時,玻璃門外人影一閃,不待女秘書通報,虞亞德已推門而入了。 這就到了非常困窘的場面了!金雄白無奈,只能先替虞亞德介紹。 「亞德兄,這位就是林大隊長。」 「喔!」林之江起身,木然地伸出手來。 「久仰!」虞亞德握著手說。 「久仰!」林之江機械似地回答。 「光棍眼,賽夾剪,」虞亞德驀地裏省悟,「金先生,」他說:「是不是出問題了。」 金雄白不知如何回答;楞了一會方找到了一句成語:「始料所不及。」 看到金、林二人的表情,虞亞德頗為感動;雖然救人沒有救成功;至少情意是可感的。 「謝謝兩位先生,力量總是盡到。小黃自己作孽,怨不著別人。不過,事情總要弄清楚;不然死了都是糊塗鬼。我想,小黃只有這點不甘心。」 「對了!」金雄白突然想起;但馬上又變了念頭,覺得自己不必再牽涉到這場沒來由,冤冤相報的糾紛中。 可是,林之江與虞亞德,都渴望知道他這欲言又止的一句話是甚麼?等了一會看金雄白仍無表示,林之江忍不住了。 「金先生,你想起來甚麼?」 「沒有甚麼,」金雄白轉臉問道:「小黃有甚麼遺族?」 「鄉下還有個哥哥。」 「是光棍。」 「老婆是有兩個,死的死,走的走;孤家寡人一個。」 「那麼,只有請他表兄替他料理後事了?」 「是啊。」 「那我再送他一筆錢。」說著,金雄白坐向辦公桌去開支票。 虞亞德是早就想好了;看出金雄白不願再多事,便悄聲向林之江說:「林大隊長,我可以不可以來拜訪你;有些話向你報告。」 「報告不敢當。你要來看我,很歡迎;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,先打來試試看,只要我在,隨時請過來。」 林之江寫了三個電話號碼給虞亞德,這表示他不是敷衍,確有願意接見的誠意,虞亞德覺得很滿意。 等金雄白開好一張支票交來,虞亞德卻不肯收,「金先生,」他說:「這不是你的事;也不是我的事,應該他表兄去替小黃收屍。金先生做好事,我替小黃謝謝;不過支票應該他表兄來領。要到那裏收屍,還要麻煩金先生打個招呼。」 「屍首已經關照上天殯儀館去領了。」林之江插嘴:「叫他表兄直接去接頭。」 「好的。」虞亞德哈哈腰:「金先生、林大隊長,我走了。」 他只走出金雄白的辦公室,等在銀行門口;不過十分鐘的工夫,就等到了林之江,迎面攔住,躬身問道:「林大隊長,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工夫。」 林之江略一沉吟,將手一指:「上車!到我那裏去談。」 在汽車裏虞亞德就談了,「林大隊長,」他說:「我想請你替小黃伸冤。」 「可以。你不說,我也想追究這件事。」林之江說:「『無鬼不死人』,你曉不曉得底細?」 「我不曉得。不過有個人,一定曉得;這個人叫陳龍。耳東陳,龍鳳的龍。」 「陳龍,這個人名字好熟。」 「是『大自鳴鐘』一帶,有點小名氣的。」 「喔,我曉得了。」林之江問:「陳龍怎麼樣?」 「金先生託人送了小黃一張支票;小黃託他表兄去兌;他的表兄是陳龍的老婆的姘頭;支票讓陳龍拿現款掉去了。可是,這張支票到現在沒有提出交換。」 「是這樣一件事!」林之江大感興趣,「他的表兄叫甚麼名字?」 「叫張有全。」 「你熟不熟?」 「當然熟。他還等在我那裏。」 「那麼,」林之江說:「我們一起開車子去接他。」 「我陪他來好了。他還不知道小黃已經『翹』掉了;我要跟他先說明白。」虞亞德說:「請司機朋友停一停。」 「好!」林之江說:「你馬上來。知道不知道我的地方?」 「極斯非而路。」 「對!我等你。」林之江拍拍司機的肩,汽車停了下來。 *** 一輛三輪車趕到張有全在等消息的咖啡館,虞亞德不由得一楞,卡座中張有全對面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少婦;她面前也有杯咖啡,喝得只剩一小半,顯然已坐了好些時候了。 看到虞亞德的臉色,張有全自不免忸怩;可也不能不介紹:「這位是陳太太!」 「陳太太」三字入耳,如雷一震;陳龍的太太?虞亞德心裏在問;這時陳太太已轉臉過來了,微笑等虞亞德來招呼。 「陳太太,」虞亞德說:「敝姓李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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