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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九


  「金先生,」林之江低聲笑道:「要請我就要請張善琨。」

  「一句話。」

  送走了林之江,回來看虞亞德,將跟林之江接洽的情形都告訴了他。虞亞德自是又驚又喜。

  「你明天早晨到我銀行裏來,預備接小黃。」金雄白又說:「現在可以開懷暢飲了!我叫他們拿起好酒來。」

  取來的一瓶白蘭地,據說是真正拿破崙當政時代所釀製的;虞亞德酒量不壞,一下子就喝了大半瓶,自然不免有些飄飄然了。

  於是帶著五分酒意,十分興奮,坐了金雄白的汽車到大東酒樓;張有全是早就在那裏了。一看虞亞德的神態,便知事情相當順利;起身含笑問道:「怎麼樣?」

  「慢慢說。」虞亞德坐了下來;先要一客冰淇淋,吃完了又喝一杯冰水,方始舒口氣說:「這下心裏熱得才好一點。」

  「你在那裏喝的酒?」

  「《平報》老闆金雄白那裏。」虞亞德說:「事情不要緊了,七十六號去提人——」

  「輕點、輕點,」張有全急忙推一推他的手。

  虞亞德也發覺了,在這種場合大聲談七十六號,惹得人人注目,是件很尷尬的事,於是放低了聲音,將如何由林之江關照七十六號,向貝當路日本憲兵隊將小黃提了回來;只要周佛海一個電話,便可釋放交涉經過,原原本本告訴了張有全。

  「明天上午,你同我一道去看看金先生,先謝謝人家;然後一起去接小黃回來。」

  「真是!」張有全欣慰之餘,不免感慨:「只要有路,容易得很;找不著路子,比登天還難。」

  「只要小黃一出來,陳龍是怎麼一件狗皮倒灶的事,都清楚了。」虞亞德又說:「如果他出賣了小黃,你看,我不會饒他。」

  「算了,算了!不必多事。」

  「咦!你為甚麼這麼幫他?我倒不大明白。」

  「還不是,還不是——」張有全訥訥然無法出口。

  「我懂了,我懂了!」虞亞德湊過臉去低聲笑道:

  「看他老婆的面子;不,看他老婆的大腿分上,是不是?」說完,哈哈大笑。

  這醉態可掬的模樣,使得張有全大為受窘;當即說道:「我還有件要緊事要請你幫忙。」

  「甚麼事?」

  「到車上再說,辰光來不及了。」

  於是付賬款出門,在車上虞亞德又問何事?張有全才告訴他,只是其他離開十目所視大東酒樓而已。接著邀他到卡德池去洗澡;而且安排出一連串的節目,洗完澡睡一覺,出來吃夜飯;飯後去看童芷苓的「劈紡」;犧牲大軸的武戲到舞廳,帶相熟的舞女出來吃消夜。到時候再訂後約。

  ▼第三部 卿本佳人 第一章 黑獄探秘

  (七十六號如何辦案?)

  當虞亞德與張有全,洗完澡夢入華胥,高枕無憂時,林之江卻正在貝當路跟日本憲兵隊隊長小笠原大辦交涉,原因是提人沒有提到。

  自小黃被逮到隊,一直沒有訊問;因為小笠原是川端的密友,他只是根據川端的一個電話,逮捕小黃。根本就不知道犯了甚麼罪?當然,川端要求捕人時,有個簡單的理由,說小黃是「重慶分子」。但這個名詞的涵義,已遠非民國二十八九年那樣嚴重,所以小黃被捕以後,倒也並沒有吃甚麼苦頭,只是單獨被囚禁在一間空屋中;要等川端提供了詳細的控訴狀,方始進行處理。

  因此,當七十六號派人提出借小黃的要求時,小笠原無法作出許可與否的決定;他必須先跟川端取得聯絡。七十六號派去的人,感到情形與平常不同。立即打電話回去報告,由林之江親自來交涉。

  「這個人,我是奉東京的命令逮捕的,所以是否能讓你們把他帶走,我必須向東京請示。復電未到,最好請你明天再來。」

  「不!」林之江的態度很固執,「我在這裏坐等。」

  小笠原只得由他。所謂「奉東京的命令」云云,自然是假話;事實是他一直未找到川端,不能不作此託詞。

  一直到晚上七點鐘,小笠原才能找到川端。聽說七十六號要求借提小黃的理由是,他是謀刺周佛海的主犯,川端立即想到,他的計劃已經被洩露了,七十六號借提小黃的主要原因是,要從此人身上追究主謀。川端頗有自知之明,憑一個統稅局顧問的身分,要明斗周佛海是鬥不過的;一旦真相大白,以他陸軍中佐「後備役」的身分,將會被遣回東京,由參謀總長交付軍法審判。

  轉念及此,立即便有了主意,要求處決小黃。小笠原自不免躊躇,因為對七十六號難以交代;保禁不住川端的「卑詞厚幣」,而且以此人既有行刺周佛海的企圖,則殺之並不為過的理由,說動了小笠原。

  「東京已有復電,需要研究;明天上午才能作決定。請你明天來。」

  「明天甚麼時候?」林之江問。

  「上午九點半。」

  林之江無奈,只得回到七十六號,隨即跟金雄白通了電話;彼此都覺得事有蹊蹺。金雄白尤其不安;因為他無法判斷小笠原說的是否真話?果如所云,則川端為承東京之命行事;也就是日本軍部要取周佛海的性命。這一來,事態就嚴重了。

  是不是要將這些情形告訴周佛海?金雄白考慮又考慮,決定到第二天上午九時半,看小笠原的答覆如何,再作道理。

  ***

  「你請坐一下。」金雄白說:「大概十點鐘就有確實消息。」

  虞亞德一楞,「怎麼?」他問:「金先生,莫非有問題?」

  「問題是不會有的。不過這件事的內幕很複雜;說不定要我跑一趟南京,才能把人弄出來。」

  虞亞德倒抽一口冷氣,半晌作不得聲;金雄白亦有芒刺在背之感,香煙一枝接一枝;電話一個接一個,每次都是很緊張地抓起話筒,卻都不是他所期待的,林之江的電話。

  見此光景,料知不妙;心想應該先通知在對面咖啡室等候的張有全,讓他心裏有個準備。

  「金先生,」他站起身來說:「我出去一趟,大概一刻鐘回來。」

  「好,好!」金雄白如釋重負,「你回頭再來。」

  等虞亞德走得不久,林之江就來了,一臉的懊喪,坐下來咬著嘴唇不說話。金雄白的一顆心便往下沉了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

  「小黃領回來了。」林之江說:「是個屍首。」

  「甚麼?」金雄白雙眼睜得好大了,「小黃死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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