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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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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她年紀還不足二十歲,不過白皙豐腴,不算漂亮;但別有一股嬌媚,卻又決非一般女伶做作得出來的秀氣。金雄白不由得想到楊淑慧,也是白皙豐腴的體態,但那張銀盆大臉,令人不免有殺氣騰騰之感,與筱玲紅對比,一虎一羊;周佛海避虎而就羊,亦是自然之理。 「吳小姐,」金雄白開口說道:「周部長已經拿我的情形,跟你說過了?」 「是的。部長要我甚麼都聽金先生的。」筱玲紅簌簌在發抖,「他告訴我,金先生是周太太的律師。」 「不錯!可是我實在是你跟周部長的律師。」金雄白為了安慰她,特意加強了語氣說:「周部長是決不會把你丟開的。他不能沒有你!不過,為了要瞞過周太太,要有幾個月不能跟你見面,甚至連電話都不能通。這句假戲要做得像,做得周太太不會再起疑心,才是一勞永逸的久長之計。這一點,周部長特為要我對你說明白。」 「是的。」筱玲紅問:「這出假戲怎麼做法?」 「自然是你寫張筆據願意離開。」 聽得這話,情緒剛剛有些穩定的筱玲紅,又在發抖了;母女倆對看了一眼,由吳太太發問:「金先生,你說這張筆據是假的?」 「當然是假的。沒有這張筆據,周太太放不過周部長。」金雄白看出她們母女對他的身份,不無顧忌,便又加了一句: 「你們信任周部長,就應該信任我。」 「當然,我娘跟我都相信金先生。」 「那好!這張筆據,我會去擬;現在請你們提條件,要多少撫養費。數目不妨大一點;要大,周太太才會相信。」 母女倆告個罪,躲到一邊,細語商量了好半天,仍舊無法決定,應該開怎麼樣一個「盤口」,才算最恰當。 「金先生,」吳太太說:「索性請你替我們決定吧。」 「也好。」金雄白斟酌情形,定了一個可使楊淑慧相信,對方趁機在「敲竹槓」的數目,「二十根條子,怎麼樣?」 此言一出,吳太太驚喜交集;筱玲紅趕緊說道:「二十條也好,三十條也好;總歸還是部長自己的錢。」 這表示她不會見財易志;同時也堵塞了她母親的貪壑。金雄白心想,難怪周佛海著迷,筱玲紅確有一般風塵女子所不及之處。 *** 「二十條可以;沒有問題。」楊淑慧很爽快地說:「不過,手續要快!」 「當然,三五天就可以辦好。」 「不,明天就要辦。雄白,你是幫我的忙。喔,」楊淑慧突然想起,「雄白,我應該送你多少公費?」 「笑話!我跟賢伉儷的交情,那裏談得到此?」 「你是這麼說,我可不能沒有表示。」楊淑慧想了一下,站起身來說:「雄白,請你陪我出去一趟,好不好?」 「怎麼不好?你要到那裏?」 「到了你就知道了。」 於是出門上車,楊淑慧關照司機到國華銀行。接著,便在車廂中與金雄白研究手續問題。 「雄白,我有幾點要求,第一、脫離的筆據由筱玲紅單獨簽字。」 「那當然,莫非堂堂財政部長跟她協議脫離同居關係?」 「對了,我就是這個意思。第二、要她承認目前所懷的孕與佛海無關。」 「這也不成問題。我跟他說好了。」 「那好,」楊淑慧又說:「證人除你以外,要有惺華。」 楊惺華是楊淑慧的胞弟,有他簽字證明,自然妥當;金雄白點點頭說:「請你通知令弟好了。」 「好的,我會通知他。」楊淑慧說:「還要一個證人,孫曜東。」 「這,」金雄白問:「為甚麼要他?」 「皮條是他拉的。我要他簽字負責,佛海以後跟筱玲紅不再往來。」 「這一層,只要孫曜東願意,自無不可。」 「一定要他願意。雄白,務必請你幫忙。」 「我盡力而為。」金雄白已經想到,此事不在乎孫曜東願意不願意:主要的是要看周佛海願不願意,因為這一來好像落了個把柄在孫曜東手裏,並非明智之舉。 這樣沉吟著,汽車已戛然而止;一進銀行,大小職員無不投過來尊敬的眼色,負責櫃台的襄理,趕緊迎出來接待。 「我想開保管箱。」楊淑慧說。 「是,是!我派人去拿鑰匙。」 到了地下庫房,管理員取鑰匙與楊淑慧所持的鑰匙,一起開了她名下的保管箱;楊淑慧等管理員退了出去,方始拉開箱門,金光燦爛的一大堆外國硬幣之中,有個紫檀嵌螺甸的大首飾盒,捧出來擺在桌上,掀開盒蓋,金雄白頓有目迷五色之感。 「雄白,」楊淑慧說:「你替你夫人挑一件,我送她的。」 「到底是送她,還是送我?」金雄白笑著問。 「我的首飾怎麼好送你?」楊淑慧開玩笑地說:「那不成了私情表白了?」 金雄白料知推辭不得,便挑了比較不大珍貴的一枚胸飾,心形紫水晶,外鑲一圈碎鑽;已經要下手了,由心形上想到這也許是周佛海送她的紀念品,便改取了一枚紅寶石戒指。 「這個太小了。」楊淑慧挑了個大的。 「就這個好!內人的手指細,那個戴著太大,會滑掉。」 「那末再挑一樣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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