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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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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會!決不會。」胡蘭成答說:「不要說一個『政府』;就是一個『水路班子』,也不能說散就散。」 「你敢這樣判斷?」 胡蘭成這些地方膽子最大,毫不遲疑地答一聲:「敢。」 於是熊劍東又匆匆上樓;胡蘭成仍舊在樓下客廳中看水仙花。眼中有花;心中有人,想到佘愛珍的夫仇可報,自己也可以了卻一件心事,不由得大為興奮。不過,他也知道,自己在無意中了一件密謀,分享他人的秘密,不是好事,尤其是不利於李士群的秘密,更是不祥之事。 轉念到此,無端打了個寒噤,趕緊悄然開溜;以後也不敢找羅君強或熊劍東去打聽這件事,只是靜以觀變。 * * * 「我覺得中國有句俗語,很有意思:『兩虎相爭,必有一傷』。」駐虹口的日本憲兵隊長岡村中佐,通過翻譯向李士群建議:「你跟熊劍東就如兩頭老虎,是不是可以和睦相處,不起爭執?」 「不是我跟他爭,是他跟我爭。」 「不管誰跟誰爭?只要你們有講和的誠意,我願意出面擔任調解人。」 「多謝你!」李士群問道:「熊劍東有沒有誠意?」 「有。」 「他有,我亦有。」 「那好!你們雙方暫且不必見面,有意見,有條件,都告訴我,讓我來擬定一個可為雙方所接受的辦法。當然,這一定是個折衷的辦法,你們雙方都需要讓步。」 「是的。總要彼此相讓才談得攏。不過,原則是不能讓步的。」 「當然,當然!」岡村又說:「其實你們的原則是一樣的,為中日和平,共同防共而努力。是嗎?」 「是。」 「既然立場相同,應無不能談得攏的道理。李部長,請問你有甚麼條件?」 「我——,」李士群想了一下說:「我沒有甚麼條件,條件要他開。」 「那末,你總有希望吧?希望你們的爭執,怎麼樣解決?」 「我希望他跟我在一起辦事。」 「嗯,嗯。」岡村問道:「要怎麼樣的一種安排,才能讓你們在一起。?」 「很容易!委屈他做我的副手;我可以跟汪先生說,為他特為設一個職位,或者現成的警政部次長。」 「好,這是一個結論。我跟他去談。」 談得很好,熊劍東願意做李士群的副手;不過他有個條件,要李士群送他五〇〇〇萬中儲券。他的理由是,跟了李士群,就不能再有自己的勢力;李士群也不會容許他有自己的勢力。這樣,他的多年舊部,即非善遣不可,五〇〇〇萬中儲券完全拿來作為遣散費之用。 五〇〇〇萬是太多了一點,討價還價,往返磋商,講定三〇〇〇萬成交。於是岡村面邀李士群到他家吃夜飯;熊劍東也到,杯酒言歡,作為化干戈為玉帛的開始。 李士群準時赴宴,熊劍東先已到了,見了面,拉著手拍拍肩,一個說了句:「你這個傢伙!」一個答一聲:「好了,好了!過去的不必提了!」就此「盡釋前嫌」,言不及義地談得很高興。 不一會,主婦親自來請入席。岡村家雇用了一個廚娘,做得極好的廣東菜;時已入夏,啤酒當令,三個人都是好量,不到半小時,已經幹了兩打太陽啤酒了。 就這時,廚房裡送出來一盤「漢堡」,岡村鄭重介紹,是他妻子所親手烹製,風味與眾不同。熊劍東聽說,挾起一枚就往口中送,吃完一個又吃一個,氣味津津;李士群照樣也是吃了兩個。接下來再喝啤酒,興盡告辭,約定等他蘇州回來,作東邀岡村與熊劍東再來賭酒。 第二天傍晚,李士群人在蘇州,要赴一次宴會;穿好衣服,忽然感到頭暈。他的妻子葉吉卿看他面色發紅,伸手在他額上一摸,嚇得驚叫:「好燙!」 李士群的「十弟兄」中有個黃敬齋,他們關係就彷佛周佛海與金雄白,不過黃敬齋與李家的交情,過於通家之好,所以黃敬齋的妻子金光楣,在李家穿房入戶,毫不避忌,此時便找了支溫度計來,親自為李士群量體溫;一量是四十一度的高燒。 趕緊扶到床上,李士群已是遍體淋漓,汗出如漿。照道理說,出了汗應該退燒;哪知熱度不減反增,這病就來得蹊蹺了。 「怎麼辦?」葉吉卿跟金子楣商量。 「只有打長途電話把徐先生請來;一面這裡先請醫生來看。」 金光楣口中的徐先生,是在上海掛牌的西醫,據說他跟葉吉卿的關係,彷佛胡蘭成之與佘愛珍。不過醫道不錯,李士群很信任他;只是人在上海,無法救急。 「請日本軍醫來看。」李士群心裡明白,「只有日本軍醫知道是甚麼病?」 請了日本軍醫來,也如中醫一樣,望聞問切四步工夫都做到;只見他緊自搖頭,說是中了一種細菌的毒,病很棘手。 「是那一種細菌?」李士群問。 日本軍醫不答,替他打了一針;說是可以減輕痛苦。但事實上痛苦仍在;最特異的一個徵象是,汗出如雨,永無干時。葉吉卿、金光楣輪流替他拭汗,幾打幹毛巾,不消多時,條條濕透。 「給我一支槍!」李士群呻吟著說:「做了一世的特工,連這點警覺都沒有,我那裡還有臉主持特工?」 儘管李士群一再要一支手鎗,讓他自我解脫,無奈家屬始終抱著一絲希望;等徐醫生從上海趕到,居然診察不出是何病症,才知道李士群的一條命是保不住了,可是仍舊不能不讓他活受罪——日本進行「細菌戰」的研究,培養出一種不知名的細菌,進入人體以內,二十四小時才發作;一發作便不可救藥,只見人不斷出汗,也就是不斷排泄體內的水分,到排泄淨盡,方始畢命,而平時軀體已縮得又小又癟,胡眉男子,渾如孩童。李士群就是這樣惡貫滿盈的。 汪精衛在事後當然也知道了。由於是日本人下的手,無法追究,惟有效寒蟬之噤聲,在內心自危而已。 【第十四章 玉壘浮雲】 在日本,陸海軍爭執了多年的國策:南進還是北進,終於有了結果,決定南進;放棄助德對蘇進攻,不惜對已與日本經濟絕交的美國、英國、荷蘭作孤注一擲之戰。 汪政府中人,懵懂無知,卻都以為日本既與俄國世仇,且又標榜反共,那就一定不敢與國力深厚的英美為敵,而終必採取北進政策。事實上,「帝國國策實施綱要」案,已由海軍在秘密製作了——向來所謂「國策案」的起草,都由陸軍主持,只以南進須由海軍主導,所以這一次的「國策案」,破例由海軍作成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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