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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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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來個人一起坐了部大巴士來,進入客廳坐定;羅君強便高聲喊道:「丁副官。」 「有!」丁副官一面在門外應聲,一面走了進來。 「你注意!」羅君強手指著客人說:「在談話沒有終了以前,任何人不得離開。」 真是語驚四座!十來個人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,面面相覷,心跳加快,不知道出了甚麼大亂子?會面臨這樣嚴重的局面。 「今天,」羅君強咳嗽一聲,用濃重的湖南口音,大聲說道:「召集大家談話,目的是要共同揭發金雄白在《中報》種種舞弊的情形。我手裏已經有了相當的證據;希望大家能夠提供更加詳細的資料。」 此言一出,無不驚愕莫名。雖說他這個社長與副社長金雄白面和心不和,已是同事間盡人皆知的事,但他們畢竟是義結金蘭的異姓手足;而且一直在周佛海手下密切共事,不想他居然對金雄白會出此「清算」的手段,人心真太不可測,也太可怕了。 「你們不必顧慮!只要肯坦白,不但既往不咎,而且還可以調升其他優厚的職位;倘或不肯坦白,罪有攸歸,我只好以社長的身份,送法院究辦了。」 「社長,」會計科長站起來問道:「你要我們坦白甚麼?」 「誰跟金雄白有勾結,坦白出來!」 「那沒有!」會計科長坐了下來,再無別話。 「你沒有,別人有吧?」羅君強指名向工務科長問道:「你說,買材料的回扣,是怎麼分的?」 「請社長問會計科好了。」 「怎麼?」羅君強大為起勁,「會計科也有份?」 「社長,社長!」會計科長急忙聲辯,「不是說我們大家分回扣;回扣是有的,金副社長關照歸公入賬,每一筆都可以查考的!」 這話等於在羅君強臉上摑了一掌,有些要老羞成怒的模樣了;有個編輯,不識眉高眼底,站起來,說道:「金副社長自己辦了銀行,各機關沒有利息的存款多得很,要揩油不必揩到《中報》來——」 「你說甚麼!」羅君強大吼一聲,「他辦銀行佔用《中報》的地方,假公濟私,就是揩油。」 「南京興業銀行租用《中報》的房子,是出房租的。」 「出房租就不是揩油嗎?」 羅君強由此強詞奪理,大發雷霆,將那個編輯惹火了,起身便走。丁副官攔在房門口,低聲軟語央求:「你算體諒我;暫且委屈,仍舊請坐。」 那編輯心軟了,氣鼓鼓地走了回去,支頤而坐,眼卻望著別處。羅君強也無可奈何,只好裝作不見。 就這樣僵持到了晚上九點鐘,一個副總編輯起身問道:「請問社長,明天還出不出報?」 「當然要出!為甚麼不出?」 「要出報,就要去編報了。而且從下午五點到現在,夜飯還沒有落肚。」 羅君強緊閉著嘴不響,好一會,突然一拍桌子:「散會!」人隨聲起,首先走了出去。 「簡直天下少有的莫名其妙的會!」有人咕嚕著,吐出湖南人罵人的一個字:「朽!」 等金雄白一回到上海,自然有人會將經過情形向他報告。新聞記者出身,甚麼怪事都見過;但像羅君強這樣既不是明槍,又不算暗箭,肆無忌憚,不計後果的攻擊,想想有點不可思議,也真有點寒心了。 「羅君強說過,中國人只要三個在一起,就會分成兩派;其實,他只要跟另一個人在一起,就會對立。」金雄白嘆口氣, 「做事容易做人難。」 已經破了臉,是非只有越來越多。金雄白完全是為了周佛海的交情,並無意與羅君強爭權奪利,所以心裏覺得其人可惡;但卻決定找個借口,退出《中報》,專心去經營他的南京興業銀行。 這天他剛剛從銀行新址的工地回《中報》,周佛海打了個電話來,約他見面談談;那知道談的又是報紙。 「《文匯報》的情形,你是知道的。」 金雄白當然知道。這家報紙停刊以後,廠房機器連招牌,是由丁默邨買了下來的,先後委任了兩個人籌備,相繼死在來自重慶的地下工作人員的槍下;這兩個都是名作家,一個劉吶鷗、一個叫穆時英。 「現在默更找不到人籌備,願意把這張報無條件送給我。你跟君強無法再合作,不如各主一報。你到上海去籌備怎麼樣?」 「我正想跳出是非圈——」 「我不勉強你。」周佛海搶著說:「到上海辦報,要冒生命危險;劉吶鷗、穆時英的前車不遠。我此刻只不過徵求你的意見,並不需要你馬上答覆我。」 這是激將法,金雄白當然明白;不過他的性格最好逞強,所以考慮都不考慮,立即答說:「我馬上可以答覆你,我去!」「好極、好極!」周佛海得意地笑了,「現在該你跟我談了。」 「先從報名談起吧。」 「我想報名就可以顯示內容,就叫『和平日報』,如何?」 「不好。」金雄白率直答說:「和平是一時的,而且在租界裏辦報,政治味道也不宜太濃。」 「這倒也是實情。不用和平日報,叫什報呢?」 「刪掉兩個字,叫『平報』。」 「『平報』、『平報』!」周佛海念了兩遍,點點頭說:「要得。」 「其次是人事。」金雄白說:「當然你是董事長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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