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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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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啊!我也是這麼想。那一來一提到海軍,大家就會聯想到他替『美人魚』拉馬,招搖過市的模樣。無奈『老太婆』說,沒有關係。」 「怎麼沒有關係?」陳公博拔出自來水筆,將海軍部長之下的褚民誼三字勾掉。 「那總得給他弄個部才是。」 「我看,」陳公博說:「汪先生不必再兼外交部,給他好了。反正,現在只辦日本一國的外交。」 「邊疆委員會還沒有人?」 「是啊!」周佛海說:「我想找汪曼雲,那知他情願當次長。」 「本來嘛!邊疆在那裏?」陳公博說:「我看南京的城門,就是邊疆了。」 周佛海報以苦笑,拿出另一份名單說:「請你看看軍委會的安排。」 軍委會的委員長是汪精衛兼;陳公博兼副委員長,再兼政治部部長;次長還沒有人。 「博兄,」周佛海說:「關於你的安排,是出於汪先生的指示;有甚麼意見,盡可商量。」 「我沒有意見。汪先生跳火坑,我是殉葬。」 出語不祥,周佛海不免掃興,停了一下又問:「你夾袋中有人物,開張單子給我。」 「沒有,沒有!」陳公博答說:「既無夾袋,亦無人物。」 這有些「話不投機半句多」的意味了。周佛海本想說羅君強的事,此時亦就見機不言。 「除了褚民誼的海軍部長,此外我都同意。」陳公博將名單推向周佛海,身子往後一仰,意態蕭閒地說:「上那裏去走走好不好?」 周佛海不知他想到那裏?轉個念頭,方始明白;他們倆「同病」,都有「寡人之疾」。便微笑著收好名單,說一聲:「走吧!」 摒除隨從副官,周佛海陪著陳公博上了汽車,向司機低聲說一句:「海格路。」 出了弄堂,汽車折而向南;陳公博問道:「你要帶我到那裏?」 「到了你就知道了。」周佛海忽然向司機問道:「老董,你的兒子怎麼樣?」 「小兒麻痺症,很麻煩的事。送在寶隆醫院,三等病房人很雜;我女人陪在那裏很不方便。」 「換個好點的病房。」周佛海從身上掏出一疊鈔票,往前座一丟,「不夠再跟我要。」 「夠了、夠了。」老董說道:「先生最好搬個場;太太在疑心了。」 「喔,」周佛海想了一下說:「回頭你到潘先生那裏去,問問他們還有甚麼合適的房子。」 司機點點頭,不作聲;陳公博便問:「你們打的甚麼啞謎?」 「潘三省給我介紹了一個人——」 周佛海當著司機毫無避忌地告訴陳公博;他替會樂里的一個名妓大媛,在海格路築了金屋;是潘三省拉的縴。此刻聽司機的口氣,似乎他的妻子楊淑慧已有所覺,遷地為良;得找潘三省另找房屋。 陳公博笑一笑問道:「思平是怎麼回事?」 周佛海自己的艷史,並不避諱;朋友間的風流公案,卻不肯在司機面前談論,只說:「話很長。」 陳公博也會意了,暫且不言。到得海格路,在一座平靜的小洋房前面停下,按了一長兩短三聲喇叭;等他們一下車,司機隨即將車開走了。 鐵門戛然而啟,司閽一見是主人,開了大門;周佛海領著客人到了樓下客廳,有個梳著長辮子,風姿嫣然的「大姐」迎了出來,開口說道:「小姐到先施公司去了。五點鐘回來。」 「好!你先煮兩杯咖啡。」周佛海又說:「阿翠,陳部長在這裏吃飯。」 「陳部長是頭一次來。」阿翠含著笑說。 「以後常常會來。」 「那末,」阿翠問道:「要不要預備客房?」 「對!你倒提醒我了。不過,」周佛海沉吟了一回說:「恐怕要搬家;等搬定了再說。」 「好!我曉得了。」 說著,阿翠一甩長辮子,轉身而去;陳公博直盯著她那個扭動的大屁股看。周佛海等他轉過眼睛來,含笑相問:「如何?」 「明慧可人。」 「豈止明慧?」 「還有甚麼?」 周佛海笑笑不答;停了一下說道:「思平的事你也知道了?」 「是啊!我在香港聽人說,事情鬧到汪先生那裏去了?」 「可不是!組織部有個楊小姐——」 這楊小姐是偽組織部的日文秘書。長得妖冶異常;梅「部長」不知道怎麼勾搭上了。梅思平多少有些假道學,怕風聲傳出去不好聽;中道捐棄。那楊小姐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,一封信寫給汪精衛,告梅思平始亂終棄;表示如果不能善了,將訴諸社會,討個公道。 「這一下,思平不是吃不了,兜著走了嗎?」 「那還用說,汪先生大為震怒;老太婆還指著思平的鼻子,訓了一頓。」 「事情呢,如何善了?」 「汪先生把她的信交了給我;我託周隆庠去斡旋。結果,四萬元了事。」周佛海笑道:「四萬元給思平買來一個外號,叫做『祥生公司』。」 「怎麼叫『祥生公司』?」 「出租汽車的祥生公司——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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