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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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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福,你問在要害上。投河的那個人,不是新郎倌;既然是假的,當然不能露相,所以要拿頭髮蓋住臉。」池大老爺又說,「現在我懂了,那母女兩個為啥先要誣賴張仲義,告他一狀?實實在在是叫張仲義做個見證,新郎棺是死在水裡的。」 小福將眼睛眨了幾眨,很快地也想通了,「老爺,」他問,「你是說,新郎倌是死了;不過不是死在水裡?」 「對!就是這麼回事。」 「那末,新郎倌死在什麼地方呢?」 「傻小子!我知道地方,案子不就破了嗎?」 「老爺,」小福笑嘻嘻地說,「現在破案也容易。」 「你倒說!」池大老爺深深點頭,「說對了我有賞。」 有這一番鼓勵,小福越發起勁,「老爺,」他說,「這件案子我去破。」 這就有點得意忘形了,池大老爺沉著臉呵斥:「別張狂!你也不量量你自己。」 「老爺以為我一個人破不了?我說出來,老爺就相信了。要破這件案子,只要拿采春的姘頭找出來,便知分曉。老爺賞我幾天假,我明查暗訪找出那個人來,不就破了案了?」 池大老爺的臉色和緩了,但也嚴肅了,想了好一會說:「你的話也有道理,不妨試一試。要試就在今天晚上;因為今天過堂,如果采春有姘頭,當然關心,要來問個究竟。白天不方便;晚上十有八九會去。」 現成的案卷,上有苦主的住址;小福記清楚了,隨即悄悄出了後門。池大老爺又將案情通前徹後想了一遍,認為小福此行,必有收穫,索性不睡,在燈下坐等。 一等等到天亮,才見小福回來,神色沮喪;不用說,是空等了一夜。 「大門一夜未開,圍牆很高,什麼也沒有看出來。」 「不要緊,慢慢來!」池大老爺反倒安慰他,「你說,她家圍牆很高,那末,房子很大羅?」 「看起來不小。」 池大老爺默默想了一會說:「你先去睡一覺,吃過午飯,我們去私訪。」 吃過午飯,池大老爺與小福由後花園的便門,趁無人見時,溜了出去。先找到一家棧房落腳,然後開好購物單子,派小福上街採辦;不過半個時辰,盡皆備辦齊全,一雙串鈴、一具藥箱;箱中是些常用的藥物,以外科用藥為主——池大老爺小時候拜一個打拳頭、賣野藥的為師;這次微眼私訪,為了登堂入室方便,扮成一個「走方郎中」。 紮扮妥當,拿著串鈴出門;小福背上藥箱,在前領路。走到林家的那條巷子,小福指明地方:「這就是林家。」 池大老爺細細打量,林家的石庫門、青磚圍牆,屋字深沉,像是巨室;而林家只有母女兩人,似乎用不著住這麼大的房子。這便又是一個疑竇了。 心裡這樣在想,手裡已經搖動串鈴,口中吆喝:「善治疑難雜症;包醫跌打損傷!」 走過來、走過去,只在附近幾條巷子打轉;等到第三次走到林家附近,只聽得背後有人在喊:「郎中先生、郎中先生!」 池大老爺回頭一看,是個中年婦人,正扶著門張望,便走過去問道:「是你這位大嫂叫我?」 「是的。」那婦人問道,「你先生會不會看兒科?」 「喔,」池大老爺問道:「什麼病?」 「恐怕是『鵝口』。」 「鵝口瘡」是外科,池大老爺懂得治法,點點頭說:「等我看一看!」 未進門之前,先望一望四周,是在林家斜對過,相隔七八家門面;心理暗暗高興,同時也定下了主意。 走進去一看,蓬門篳竇,境況艱苦。抱出個骨瘦如柴的嬰兒來,啼哭不止;小嘴張得老大,口角流涎,口內長滿了雪片似的白斑,咽喉紅腫,是極重的鵝口瘡。 「唉!」池大老爺說,「看得太遲了。」 「原是。」那婦人流著淚說,「看不起郎中。」 「不要緊,不要緊!」池大老爺趕緊安慰她說,「我是一半行醫、一半行善;貧病不計,你不必擔心。」 那婦人自然稱謝不止。池大老爺便動手替嬰兒治病,先用塊乾淨白絹,拭去白斑,然後吹敷薄荷、冰片。這兩樣清涼的藥,減少了嬰兒口中的灼熱痛楚,啼哭居然止住了。 於是,池大老爺檢點了一下藥箱說:「這鵝口瘡要用『柳青散』,一共四味藥,我只有三樣;少一味,功效就差了。大嫂,附近有沒有藥店?」 「出巷口就有一家達仁堂。」 「喔,」池大老爺便抽水筆,取張包藥的紙片,寫了「青黛一錢」四字,拿一百銅錢,叫小福去買藥;特別關照:「快去快回!」 一面說,一面使了個眼色,小福會意,「快去快回」是句反話;盡不妨慢,好讓老爺從容訪問。 於是池大老爺閑閑問道:「你這位大嫂貴姓?」 「我娘家姓吳,夫家姓朱。」 「朱大哥呢?」 問到這話,朱大嫂雙淚交流,「死了一年多了。」她說。「就留下這個苦命的遺腹。」 「看樣子朱大嫂境況艱難。」池大老爺指一指外面,「這條街上,都像是殷實人家,看在街坊鄰合分上,總也有點周濟吧?」 朱大嫂搖搖頭:「誰來看顧我們苦命母子S」 「對面呢?」池大老爺說,「對面林家的那位老太太,慈眉善目,倒像個肯做好事的。」 朱大嫂微微撇嘴,笑了一下;是苦笑也像冷笑。 「怎麼?」池大老爺緊追著問,「莫非我看錯了人?」 「郎中先生見過那位林大太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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