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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李幼文一上來就露出了為難的神情,這倒使章敬康覺得奇怪了。要找工作,為難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她。「不過什麼呢?」他問。

  她遲疑了一下,才回答:「我根本不會做什麼,恐怕找到了事也沒有用。」

  「我們已經想過了……」

  「你說『我們』?」她打斷他的話問,「還有誰?」

  「是我的一個同學。」

  「你把我的情形告訴他了?」

  「那是我最好的一個同學,姓秦。不要緊的。」

  「我沒有說要緊,」她笑道,「我只不過問問清楚。」

  「我們研究了你的問題,大概可以替你找到工作,但要先問問你的興趣和可以做些什麼。」

  「我剛才說過,我什麼也不會。」

  「不會可以學。」他說,「你對會計怎樣?」

  「會計?」她搖搖頭說,「我看見數字,頭就大了。」

  「那麼,打字呢?」

  「這工作是不是太枯燥?」她這樣回答。

  能找到一份工作就好了,還管枯燥不枯燥?如果旁人這樣說,他一定會起反感;出之于李幼文的口,自然不同,他覺得預先顧到職業的興趣,是很正確的。既然她怕打字這一工作枯燥無味,便也不必勉強。

  他忽然想到一項工作,規模較大的公司行號,有問詢處的設置,以她靈活的頭腦、伶俐的口齒和動人的微笑,如果坐在問詢處裡面做公共關係,真是再適當不過了。但正要欣然開口,發覺有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,回頭一看,是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的男人,穿一件猩紅的運動衫,一條窄褲管的卡其褲子,束著一條極窄的皮帶——事實上只是象徵性地束著褲子而已,褲腰落到小腹上,全靠臀部兩根大胯骨撐住,褲子才算穿在他的身上。

  他的左手戴一塊極大的表,右手戴一條很粗的銀鏈條,拴著塊刻了英文縮寫名字的銀牌。飛機式的頭髮擦了很多的油,但頭髮頂部是平的,就像是武俠小說上所描寫的俠客,用吹毛斷發的寶劍一劍砍去,腦袋沒有掉,卻削平了頭髮。

  那人有著微黑的臉、大眼睛、挺直的鼻子,身材很高,應該可以說是很英俊的男子,但那雙眼中的光混濁得很,不青不黃,充滿了酒色財氣樣樣在行的意味。

  「你姓什麼?」那人揚著臉,斜睨著章敬康問。

  他還沒有開口答覆,卻看到李幼文惶急不安的神色。「秦飛你客氣點!他是我表哥。」她雖然這樣說,但誰也看得出她是色厲內荏。

  「你少開口!」秦飛呵斥著,「我沒有問你!」

  章敬康直覺地感到他有保護李幼文的責任,便朝她身前一站,說道:「你這樣子幹什麼?」

  「喲!」秦飛斜睨著他說,「你保她的鏢?」

  「秦飛……」

  李幼文剛喊了一聲,秦飛已用手肘暗算章敬康,那一撞,撞得章敬康胸前好疼,憤怒地問道:「你想打架?」

  「誰跟你打架。我問你,你姓什麼?」

  「我沒有告訴你的必要!」章敬康昂然回答。

  「小子!你活得不耐煩了!」

  秦飛一面罵,順手一記左勾拳,同時右膝往上一頂。章敬康避開了上面,卻躲不了下面,讓秦飛的右膝蓋,狠狠地在他的小腹上撞了一下,疼得他彎下腰去,用雙手捂住腹部。

  秦飛把握機會,雙手握成拳狀,使勁往他頭上劈了下去。就在這時,李幼文從旁插手進來,往上一托,把秦飛的手腕托住,抗議地喊道:「你不能這樣打他!」

  「啊!」秦飛放下手來,獰笑道,「你膽子好大,吃裡爬外,倒真看不出你!走!」

  「走就走!」李幼文回頭對章敬康說,「你先回去。有話我們改天再說。」

  章敬康的危機應該說是暫時解除了。但是,他絕對沒有辦法在這樣的場合下退縮。這就像電影中所描寫的惡霸劫美的情形一樣,他發現自己正扮演著騎士這個角色,是一個騎士就有懲罰惡霸、保護美人的義務。一想到這裡,他的俠氣和膽量都急劇地高漲了。

  於是,他忍痛挺起脊樑,踏上前一步,問秦飛:「你叫她走到哪裡去?」

  秦飛似乎覺得他問得可笑。「他媽的!」他把腦袋伸出去,額頭往前一沖,像個猴子似的做了個鬼臉,「你小子有毛病?」

  這種輕蔑的姿態把章敬康惹火了,出手一拳,搗在秦飛的臉上。

  這下秦飛吃了大虧,鼻子又酸又辣,眼中金星亂冒。他像瘋了似的一頭撞過去,章敬康猝不及防,倒了下去。他也抓住了秦飛的衣服,兩個人滾在地上打了起來。

  李幼文非常著急,一來是怕有人叫警察來,會惹出麻煩;二則怕二人結成怨家,秦飛必定會不擇手段地報復,對章敬康非常不利。

  於是,她極力拉架,最後橫身阻隔,才把兩人拆開。論打架的技巧,章敬康不如秦飛,但秦飛被酒色泡虛了身體,力氣不如章敬康,所以算起來打個平手,誰也沒有輸贏。

  而在秦飛,不贏就算吃了虧,他冷笑說:「你小子如果有種,今晚上七號水門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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