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大將曹彬 | 上頁 下頁 | |
八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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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不必急!儘管寬飲。」趙普敬了他一杯酒,作為道謝的表示。 「則公,」李崇矩問到:「王仁贍的遺缺,則公夾袋中有人否?」 「現成有個人。不過——」趙普意味深長地說:「薦此人,于王仁贍的面子上不好看;而且,此時舉薦,倒象有成見似地;兩位以為我的看法如何?」 李、薛都能意會,他指的是曹彬。以樞密承旨升任樞密副使,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,只是接王仁贍的缺,榮枯相比,益覺顯然,未免令人難堪。而況蜀中將領的功罪,猶待宰相平章;混沌未明之時,曹彬先被薦升官,明明是認為他有功無過,所以說是「像有成見」。 「則公深謀遠慮,真不可及!」李崇矩衷心敬服地讚歎著。 「等王全賦一到,傳問的便是我們三個人。我想,」趙普徐徐說道:「我們須有一個定見。」 這話就讓薛居正和李崇矩都難索解了,有功有罪,全看事實而定;何可先有定見。 看他們有困惑的神色,趙普便又說道:「國家培植將材不易;而況北漢、南唐都未臣服,用兵之時還多。所以,能保全的還得要保全。」 「則公此論甚是。」薛居正表示贊成。 李崇矩卻有不同的看法:「官家一再面諭,要整飭紀綱。」他是善意勸告:「不知則公看出聖意沒有?」 「自然,我也知道!」趙普閑閑地說:「官家仁厚,一心以黎庶為念;說到頭來,我倒覺得不如皇弟英察,擅於將將。」 原來如此!李崇矩心中有數,皇弟光義有布恩之意,趙普不過承皇弟的意旨而已。 30 「又是這玩意!」趙普將手中的一張訴狀,往桌上一摔,憤憤地說。 事與願違,他想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,開脫王全斌等人的罪名;偏偏告狀的人特別多,有蜀中的百姓,也有平蜀部隊中的官兵,起先不敢告,一等大軍班師,更聽說皇帝要對失職將領治罪,於是「五毒齊發」了! 紙裡包不住火,趙普不敢隱瞞這些訴狀;而且也瞞不住,訴狀不一定投入兩府,從門下省、從皇城使、甚至從富門上,都可轉達御前。皇帝自然生氣;偏偏王仁贍不知趣,上了一道極不得體的奏疏。 「王仁贍在家幹些什麼?」皇帝問趙普。 「在家閉門待罪。」 「哼!」皇帝冷笑:「他何嘗自覺有罪?你看見他這道奏疏沒有?」 趙普對王仁贍頗為不滿,因為自王全斌以次,他一個個數著指陳,哪個收受賄賂,哪個強娶民女,用意要表明他的過失,並非不可原諒。由於是一起共事的人的指責,罪證格外顯得有力,愈使趙普難以著力。但話雖如此,為了執行皇弟的意旨,他仍舊不能不替王仁贍說好話。 「王仁贍的原疏,臣己閱看。措詞憤激枝蔓,甚為失體,亦不無言過其實之處。臣親訪班師將士,也很有人說他應變有方的。」 「變亂是他激出來的,應變有方,怎麼還能說是他的可稱之處?你傳諭找他來,」皇帝憤慨地說:「我非問他個心服口服不可!」 在王仁贍來說,這是個難得的機會;可惜有一句話,他無詞以解,皇帝問他:「你娶李廷珪的家伎,可有其事?又開車德庫擅取金寶。這些難道工全斌也有過?」 這是無法強辯的事,王仁贍只有伏地請罪了! 「你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,」皇帝念著他奏疏說:「『清廉畏慎,不負陛下者,曹彬一人耳!』」 「是,只有曹彬一人。」 「這又是你昧著良心說話了!難道劉光乂也跟你們一樣?」 「陛下明見,劉光乂若非曹彬處處諫勸,必不能如此安靜!」 「那末,你何不學學曹彬呢?」皇帝正好反詰:「倘或你能像曹彬那樣,處處諫勸,王全斌、崔彥進等人,不也就成了劉光乂了嗎?」 「臣知錯了!」王仁贍終於認了罪:「伏乞陛下恩出格外,責臣以戴罪圖功!」 「我不能答應你一個人!這是通案,你有話到兩府去申訴。」 兩府傳問,第一個當然是王全斌,他倒很痛快;凡有所問,無不據實回答,一共十七條罪狀,條條有著。事情到此,趙普自然無能為力;而主帥認罪,親自具了供狀,其他的人想賴也不行,因此兩府會審,只花了三天功夫,便已定案。 繕具了覆奏,趙普特為去謁見皇弟光義。「奏疏在此,一上御前,就不知會有什麼後果?」趙普皺眉說道:「欲回天意,全仗鼎力。」 「我們一起去見官家。」皇弟光義說:「只是須有個說法。」。 看這樣子,光義胸有成竹,趙普便不肯多說,只靜靜聽著。 「依我看,莫如正話反說,反話正說!」。 趙普想了想,撫掌笑道:「好個正話反說!殿下的這四個字就夠了!」 於是一起進宮謁見皇帝,呈上奏疏,皇帝反倒不像平常那樣有怒色。 「你都看過供狀了?」皇帝問光義。 「是!臣已細讀。王全斌居然直認不諱;真可說是不知人間有羞恥事了!」 「不然!」皇帝搖搖頭:「能夠直認不諱,正見得他還有悔悟之意。」 趙普暗中匿笑,這就是正話反說的效用;皇帝果然上了當,真是「君子可欺其以方」了。 「你們看,」皇帝又問:「應該如何發落?」 「自然是罪在不赦!」光義仍是很憤慨的神情:「違法亂紀,應處以大辟之罪。」 「死刑?」皇帝躊躇了:「這太……太重了吧!趙普,你說。」 趙普自然也是正話反說:「陛下疊次面諭,以振飭紀綱為重,自非大辟不足以警惕軍心。」 「臣實為陛下不平!」光義緊接著說:「記得出師那年,王全斌自秦鳳路進兵,時值嚴寒,王全斌披荊斬棘,沖寒冒雪,星夜進兵,自發汴至受降,凡六十六日。臣記得一日侍陛下于講武殿,陛下說是:『雖服重裘,還覺得不暖;西征將士,沖犯霜雪,其苦可知。』當時解狐裘貂帽,遣專使賜予王全斌。雖說王全斌出了大力,究竟是恩深重;他自恃西蜀已平,為陛下去了一大隱患,在成都放縱部下,不知感恩圖報,守陛下的法度,實在是忘恩負義!這樣的人,不誅何待?」 「光義!光義!」皇帝大不以為然:「你責人不可如此之苛!」 於是趙普桴鼓相應地又加了幾句:「平蜀全賴陛下的洪福,王全斌等人雖有微功足錄,不過效馳驅之勞;指授方略,全出睿裁。何得貪天之功!」 他們倆越是如此說,皇帝越念著平蜀諸將的戰功,但亦不能就此赦免,沉吟了好一會,終於作了裁決。 「趙普,」他說:「讓文武百宮廷議吧!」 於是當天就下了一道詔令: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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