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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「只怕畫得不好。」

  「不要緊,你只畫你的好了。」王全斌對向韜說:「帶著他去畫圖。先賞一塊銀牌;不過,為了保持機密,最好單獨住開來。」

  這是暗示向韜,暫且看守周平,防他有詐。「是!」向韜遞了個會意的眼色:「這個弟兄就住在我帳中。」

  「對了!請趕快把圖畫了來。」

  等天亮不久,周平所畫的圖送到了,王全斌取出從開封帶來的巴蜀地圖,仔細核對;形勢看來不似,似乎周平的話,亦不無疑問。

  於是傳令召集高級將領,到他帳中商議軍機;等宣佈了這件事,他隨即又說:「兵不厭詐。王昭遠既然自以為是諸葛武侯,或許有些鬼聰明。我先倒還相信周平的話,現在越想越不妥,怕的是王昭遠的一條誘敵之計。各位的看法如何?盡請直言。」

  「我以為判斷真假,先要問可有這條『來蘇』秘徑?倘無其事,自然是騙人的話。」副都部署王仁贍說。

  「有的。」鳳州團練使張暉接口:「剛才元帥的提示,讓我想到一段戰史。後唐長興初年伐蜀,石敬瑭的部將引兵出人頭山后,過劍門之南,還克劍門,應該就是這條路。當時,如今蜀主之父孟知祥,遣將龐福誠,屯閬州北來蘇村,來蘇的出典,也是有的。」

  「既然如此,看來不假。不過,我們又要問,」王仁瞻說:「王昭遠會不會在這條路上設伏?」

  「是啊!」王全斌說:「倘或他設了伏,我們不知有這條路,則技何所施?所以要弄個人來『指點迷津』。可疑者正在此!」

  「元帥!」高年多識的張暉說:「可否喚那周平到此,容我盤問他一番?」

  「這有何不可?」

  王全斌立即傳令,讓向韜陪著周平來到大帳;這個蜀軍的降卒,看見這麼多將官,不免有些局促,但大家對他的面貌舉止,都還滿意,覺得他不是那種奸詐之徒的面相。

  「這張圖是你畫的嗎?」張暉問。

  「是!」周平說:「隱隱約約,自知畫得有不對的地方。不過,沒辦法,記不清了。」

  「重要的地名、裡數,你總還記得?」

  「是的」

  「這條路你走過幾次?」

  「兩次。」周平答道:「有十多年了。」

  「那末,我問你,有個人頭山你可知道?」

  「聽說過。」

  張暉愕然,「怎麼是聽說過?」他問:「你不是走過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周平答道:「人頭山在昭化西面,那裡我沒有到過。」

  這下,張暉才知道自己弄錯了,略帶些慚愧地又問:「你到過關中沒有?」

  「到過。」

  「可知道關中有個來蘇村?」

  「當然知道。應該喚做北來蘇村。」

  張暉認為問得夠了,其他的將領亦別無話說;於是仍舊由向韜陪著那降卒退席,讓大家聽張暉的意見。

  「各位都聽到了?」他說:「此人的話,毫無漏洞,誠實可靠。」

  「對!我也是這麼看。」史延德接口:「就算蜀軍在來蘇設伏,那樣逼仄的小路,也容不下多少人,何足懼哉!」

  王全斌深深點頭,這表示認可了由來蘇小徑施行奇襲的辦法。

  「如何處置,請各抒所見!」他又這樣說。

  「為穩妥起見,我以為從來蘇進攻;不必多派人,也不必遣派大將。」步軍都指揮使張方友解釋他作此建議的理由:「這樣,萬一失陷,亦不致影響全域、」

  「張將軍的話,我只能同意一半。」史延德說:「這個任務屬於馬軍,我要親自帶隊去;不必多,有五百人就行了。」

  「有此必要嗎?」王仁贍問。顯然的,他贊成張方友的意見。

  「既然做這個任務,當然要做成功;如以為不妨試探一下,那實在可以不必。」

  「我看副帥和張將軍都太慎重了。王昭遠如能想到設伏來蘇,則其人考慮必定細密,又何致于容我們輕易侵入?所以,我也覺得來蘇一途,必無埋伏。」康延澤說。

  「這話說得透徹。」王仁贍改變了想法。

  「蜀軍恃劍門為天險,這一關一破,大事可定。所以出來蘇的奇兵,明知有危險,也值得去冒。」康延澤又說:「不過光靠奇兵,力量恐還不夠,應該前後夾攻。」

  「對!」王全斌斷然下了決心,「大軍協力由正面進攻,史將軍自來蘇出青韁夾攻。就這麼辦了。」

  命令一下,各自準備,首先是要修復昭化以東、為蜀軍焚毀的那道桔柏浮橋。等橋修成,史延德的部署也完成了,率領五百矯捷善走山路的精騎,越嘉陵江以東,覓著來蘇秘徑的入口,翻山越嶺,疾趨而南。

  接著,王全斌親率大軍攻劍門。劍門山又名大劍山,它東北還有座小劍山,連山絕險,無路可通,到諸葛亮相蜀,方始鑿石架空,構築飛閣,作為通路;這一段棧道,與北面的秦棧相對而言,稱為蜀棧,又稱為南棧道;三十裡寸寸皆險,王全斌一再告誡:行軍小心;而霧封雲鎖,苔滑霜濃,仍不斷有人掉落萬丈懸崖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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