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大將曹彬 | 上頁 下頁 | |
三五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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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原來如此!好極了。」劉光乂很欣慰地吩咐:「賞一面記功銀牌。」 等他道了謝,曹彬便問:「你看見的戰船有多少?」 「大概兩三百。」 「多未起錨?」 「是的。就像沒人那樣,船都靠在岸邊,隨波起伏。」 「岸上呢?」 「滿街穿軍服的。」老尤說:「他們的水師大概都在岸上。」 「好!「曹彬很親切的說:「你辛苦了。先退下去休一息吧!」 情況既明,毫不遲疑,曹彬親自出艙下令:載船全速前進,準備作戰。同時派人上南岸,通知夾輔水軍而行,由老將高彥暉率領的馬步軍,遣派輕騎,直薄南陵渡。支援水軍並呼應對岸李進卿的部隊。 回進中艙,劉光乂正在沉思,一見他來,瞿然而起。「國華!」他說:「情形甚好,但也有些亂。你想,我們現在有四路兵在行動,北岸、南岸、峽中,還有王令岩也算一路。配合得不好,會把已成之局搞糟了。所以我想親自到前敵去指揮,請你在這裡坐鎮。」 「這算是個小戰役,不如讓我去!」 「不!雖是小戰役,實在是第一仗,對士氣的影響甚大。還是我去。」 曹彬不便力爭,只提示他說:「李進卿一軍,不會有變化,反正力戰攻取。得手以後,南陵渡這面便無能為力。王令岩如果成功,則大事可定。峽中水軍及高彥暉那一軍,坐收戰果而已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劉光乂說:「不外三種情況,王令岩、李進卿在南北岸都成功;南岸成功,北岸失敗;南岸失敗,北岸成功。我最擔心第二種情況,北岸如不能得力,我峽中水軍便成了釜底之魚了。」 「諒來不會。「曹彬說:「巫山砦的守軍不多,全力抵抗李進卿亦未見得能成功,何來餘力對付峽中?」 就這時聽得人聲嘈雜,似乎出了什麼意外。劉光乂未問緣由,先就皺起了眉,軍中貴乎嚴肅沉靜,就算出了什麼意外,也不該如此亂哄哄地,因而用發怒的聲音,對身邊的衛士吩咐:「去看看!為何這等吵鬧?」 衛士答應著走出中艙。艙中的人都側耳靜聽,嘈雜的聲音依然,隱隱聽得有這樣的驚呼:「火,火!」這一下無不大驚,曹彬很快地站起身來,急步上了船頭。 戰船連檣接櫓,拉得極長,一時望不見異狀,但見各船都有人在救火,如果救不熄,至多自沉而已,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。倒是大家這樣沉不住氣,卻顯得訓練還不夠;回頭還須召集水陸將校,就此作一番檢討。 正在這樣想著,忽然遠遠的看見火光!火勢漸形熾烈。大是可慮。他想了一下,決定親自去看個究竟。 隨著中軍坐船,有好幾條遊艇,隨時可用;招一招手喊過一條來,帶著衛士自軟梯降落,人剛進入遊艇,隨即下令:「全速進行,往火光處走。」 八槳如飛,倏忽間已越過好幾十條戰艦;本來的方向是西北,轉過一座凸出的崖壁,折往西南,視界空闊,才看出前隊烈焰升騰,估量有兩條戰艦已經著火,一片彌漫的黑煙中,卷舞著桔紅色的火舌;火花照紅了兩岸暗綠的崖壁,只見江面上人影浮沉,後隊各船上的兵士都在艙面上,有的拿著鉤槍、有的拿沙桶、準備延燒到自己船上時,可以搶救;而另有些人則在撈救落水的同胞。 江面上的形勢極亂;曹彬不知火自何起?一時也無暇去思索,他只注意著火勢可會蔓延?令遊艇駛向岸邊,隔船眺望,這才看得比較清楚;著火的果然是兩條戰艦,已經被隔離開來,幸好也沒有什麼風,等那兩條船燒毀沉沒,自可無事;而且四周正有不少人在奮勇施救,火光影裡,望見船上也還有人,吊一桶桶的江水,迫近火焰澆灌,雖未見得有用,但冒險犯難,遇危不退,其志著實可嘉!曹彬暗暗提醒自己,事平論功,首先要查明這些人的姓名職銜。 「副帥!」他身邊的衛士突然驚喊:「請看!」 抬眼一望,有兩條船從上游須流而下——其實是兩船火;方頭柏木船上,堆得老高的木柴,其中當然灌足了油,火苗亂躥,燒得正旺。曹彬見了,一顆心只是往下沉;千里而來,日夕在擔憂的就是怕蜀軍火攻,於今果然逃不脫了。 正在憂心如焚時,隨覺眼前一亮,船隊中突然駛出兩條「走舸」,鼓棹逆駛,其行如風,船舷與牆上站滿了手持飛抓、鉤槍的戰士;船頭一名稍長大漢,身披皮甲,綽一根極長的竹篙,屹立如山,可以想見他全神貫注在那兩隻火船上。 曹彬明白了,是要用飛抓、鉤槍搭住了敵船,硬把他拖開,以避兇焰。一個念頭不曾轉完,馬上就發覺自己猜錯了;但見那大漢迎著來船,伸篙一點,那明晃晃的一船火,即時在江中橫轉,然後就像後面有股極大的力量在猛推,飛快地向岸直沖,撞上崖壁;一聲巨響,燃得正旺的木柴,四散飛進,一下子飛得滿天的火老鴉,然後落入江中。 所有戰船上看見這景像的弟兄,暴雷似地喝出一聲采;采聲未終,照樣再來一下。危機解除了,只剩下滿江沾了油的焦黑木塊。餘焰猶在,但已不足為害,各船弟兄,隨手就把它撥開了。 「好!」曹彬不自覺地贊了一聲,內心有著無限驕傲、充實的感覺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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