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高陽 > 大將曹彬 | 上頁 下頁 | |
三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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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噯,劉兄,你措詞太謙抑了,盡請指教。」 「宋軍已經從荊州出發,回頭等我細陳了他們的作戰計畫,馬上就要預備迎敵;不如請先下令,立即召集貴屬待命。先發制人,後發者制於人;勝負之機,往往決于一步的先後。所見如此,請卓裁。」 「高明之至,高明之至!」袁德宏連連點頭:「我馬上召集將校聽候宣示命令。說不定還要請劉見作一番敵情講解。」 「這,一定從命。」 於是袁德宏派衛士傳令,由都指揮使府的都虞侯,通知各軍副都頭以上的隊職官和幕職官,即刻在演武廳集合待命。 這時已有數名士兵來鋪排席面,置酒款客。未上杯盤,先來獻茶;袁德宏喝了一口,勃然作色,大聲喊道:「來啊!」 這突如其來的一喊,仿佛是想到了一件緊要的事要即刻處置;獻茶的那小兵隨即回轉身來,等他吩咐。 「這茶的味道不對啊?」 「報告將軍,」那小兵惶恐地說:「蒙頂甘露茶正好沒有了。」 「為什麼不早預備?你告訴了供奉官沒有。」 「跟供奉官報告了,實在因為雅州路遠,一時接濟不上。」 「豈有此理!」袁德宏深為不悅:「知道我非雅州的蒙頂茶不喝,為什麼不早早採辦?」 當著初次相見的遠客,拋下事機急迫的軍情,袁德宏把這瑣碎細務,看作一件了不起的事,這使劉雄詫異莫名,但也得到了極深的啟示:身在前方,負捍衛國土之責的武將,如此講究飲食,把採辦茶葉看得比採辦武器還重要,他的治軍成績,可想而知;他的作為一個軍人的修養,亦可想而知——一飲食之微,尚且不肯稍稍委屈,何能期望他為國捐軀? 這個啟示改變了劉雄的想法。當袁德宏為蒙頂茶訓飭完了他的部屬;劉雄也從蒙頂茶中產生了新的計畫。 「請上坐!」袁德宏指著筵席說。 「謝謝!」劉雄看看那些執役的士兵。悄悄問道:「左右皆是親信?」 「喔!」袁德宏明白他的意思,遣走了一些人,只留下四名極矯健的漢子;顯然的,這是他的貼身的衛士。 於是相將落坐,互相敬過一杯酒,劉雄開始深談。 他把歸州路的宋軍加了五倍,說有十萬人,五萬步兵、兩萬馬軍、三萬水師,分成三路攻夔州;兵力的配備、進兵的路線、推進的月程,都在一張地圖上注得明明白白。「這張地圖是曹彬親手所制,不過並非獨一無二,」劉雄矜持地說:「我有一個副本。」 「啊!」袁德宏驚喜地引筋:「劉兄,請,請!請出示這張地圖。」 「不在我身上。在我同來的夥伴身上帶著,他叫吳惠龍,是曹彬的親信衛士;我從開封起便跟他傾心結交,一路上下了水磨功夫,總算鐵杵磨成針,讓我策反成功了。」 「那太好了,應該請來相見。」 「自然要來拜見將軍。」劉雄又說:「不過,還有個人,姓朱,他是涪州人,思念故土,正好棄暗投明,一路多虧他嚮導,才得到達這裡。願將軍假以詞色!」 「既是起義來歸,理當歡迎。」袁德宏向他的衛士吩咐:「把吳、朱兩位壯士請來。」 吳惠龍和老朱一到,袁德宏降階相迎;在劉雄的引見之下,少不得有一番做作。吳、朱二人生來都是憨厚的形相,所以都裝作木訥寡言的樣子,只讓劉雄一個發言。 「惠龍兄,那張地圖可以取出來了,讓袁將軍細看」 吳惠龍點點頭,從貼身口袋中取出一張紙;紙極薄,所以摺疊得極小,展開來卻極大,在筵席上根本無處可放。 當他躊躇著不知如何措手時,袁德宏已站起來。「請!」他說:「請到這面來看。」 於是一起離席,袁德宏引領著走向一張條案;劉雄趁這機會向演式廳望了一下,但見三三兩兩,已有不少人奉召前來集合,劉雄在想:這些人以把他們隔離為宜。 「袁將軍!」他說:「請設關防。」 「喔!」袁德宏愣了一下。 「老實奉告,」劉雄顯出極鄭重的神色,用極低的聲音說道:「貴屬亦不盡可信,以謹慎為佳。」 這是說他的屬下中有奸細,袁德宏有些將信將疑,但謹慎總不錯,便命衛士把通演武廳的那道門關上,並且站崗看守,不奉命令,任何人不得進入。 這時吳惠龍已把地圖在條案上鋪開抹平。為了怕引起袁德宏可能會有的警覺,他跟老朱都站得遠遠地,只讓劉雄一個人為袁德宏講解。 「宋軍的諜報做得很好,我方的虛實,瞭若指掌。袁將軍請看!」他指著地圖說:「南光海將軍親領三千五百人駐三會砦;松木砦有兩千、巫山一千五。」 「不錯。北岸一共七千人。再看南岸。這裡——南陵渡,步兵三千。」劉雄抬起頭,看著袁德宏說:「貴屬的水師四千人,三百戰船,可是麼?」 雖然劉雄是「自己人」,但列為最高機密的兵力及裝備確數,為人所知,袁德宏自不免發窘,唯有紅著臉點點頭。 「就宋軍的力量來說,水陸軍十萬,大小戰船兩千,遠超過我方兵力,但宋軍吃虧在地利。我要請問袁將軍,宋軍水師來攻,預備如何抵禦?」 「這——」袁德宏毫不在意地答道:「我有必勝的部署。」 「那無非用火攻而已。」 一聽這話,袁德宏便失去了從容,急急問道:「何以得知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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