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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五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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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朱老大還有緊要公事去幹。而這樁差使,雖說只不過傳一句話,其中大有機密;趙總管看我正在那裡,就派了我。」 「嗯,嗯!」劉二沉吟著,「以前好象沒有見過老兄。」 姓陳的受過詳細指點,對劉二的情況相當清楚,他不過是朱友仁私下雇用的一個夥計,身在週邊,資格比自己還淺,就不妨唬他一唬。 於是冷笑一聲答道:「對了,我也沒有見過你老兄!趙總管府上,我五六天就去一回;別說你老兄,就朱老大也少見。」 聽得這樣說,劉二不免自漸形穢,對來客尊敬之意,油然而生,所說的話也就覺得很可信了。 「我再請問,朱老大可有交代,把人移到什麼地方?」 「沒有!」姓陳的又說,「想來他總以為這件事你一定能夠辦得很妥當。」 「當然,當然,一定會辦妥當。」 劉二只能跑跑腿,打打下手,象這樣需要費點心思的事,便茫然不知所措。這躊躇的反應,也在阿狗意料之中,早就教導了姓陳的,應該如何處置。此時該開口了。 「老兄,我看你有點為難,我勸你不如跟嘴上有痣的那個人去商量商量看。」 「是!是!」劉二大喜,「說得一點不錯!我跟他去商量。不過——」他看著姓陳的沒有再說下去。 這是逐客的表示。客人不走,他不能去辦事;如要招待客人,便不能去找吳四;而況此時也不是替朱友仁款客的時候。只是他不知如何才能婉轉表達這番意思;所以直瞪著眼,希望把客人逼走。 姓陳的懂他的意思。原來不走,是想探明吳四的住處,即使不能確實看清楚,大致的方位可以瞭解,告訴了阿狗,下手就會方便得多。現在看來,這個打算要落空了,逗留不去,讓劉二起了疑心,好好的事情會弄糟。 「我交代過了,要走了。」他問:「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朱老大?」 「沒有別的,拜託你跟他說,請他馬上回來!」 「好!我走了。」說走就走,果然頭也不回地掉身而去。劉二關上大門,往裡急走,奔到吳四所住的那間後廂房,推門直入,大聲喊道:「老吳,老吳!」 吳四正在睡午覺,驚醒起床,揉一揉惺忪的倦眼,看劉二神色有異,不由得剩餘的睡意,一掃而空,睜大了眼問:「什麼事?」 「剛才朱老大派人來說,要我把你趕快移走。」 「為什麼?」 「我不曉得。」劉二答說,「總是這裡不能再住,才要移走。」 「為什麼不能再住,莫非有人要來抓我?」 「不會吧?」劉二奇怪,「誰要來抓你?誰又敢來抓你?」 這話像是有些道理,吳四便丟開這個疑問,問到最要緊的一句話:「移到什麼地方?」 「我想不出。就是為這個來跟你商量。」 「我的天!」吳四搔搔頭皮,雙眉攢成一個結,「真是莫名其妙的事!總要弄清楚原因,才好研究往哪裡搬?」 「我也莫名氣妙!來傳話人,我都沒有見過。」 一聽這話,吳四色變,但反倒沉著了,「老劉,你先坐下來,不必忙!」他說,「先告訴我,究竟是怎麼個來由?」 於是劉二坐了下來,細敘經過,吳四十分注意地聽完,眨著眼在細想,久久無語。 「怎麼樣?」劉二見此光景,有些不安,「有什麼不對?」 「我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對,反正事情不妙!老劉,我打定主意了,暫且不動,一切都等朱老大回來了再說。」 「那好!」劉二如釋重負,因為他束手無策,亦巴不得不動,不過責任先要講清楚,「老吳,這可是你說的!回頭朱老大問起來,為什麼不照我的話做?你可別推在我身上!」 「一切有我,我自己會說。不過老劉,你得關照他們,誰叫門都不許開。」朱家人口簡單,朱老大只有個病在床上的妻子,並無兒女,兩個下人,一個是小廝,跟著主人出門了;另外就是一個兩耳重聽,敲門亦聽不見的執炊老媼。所以很有把握地說:「你放心!有人敲門,只有我去招呼;我不開,就沒有人開了。」 「最好你把大門閂上。」 閂好了門,劉二又回來跟吳四聊天,研究朱友仁派人傳話的本意何在?劉二無法猜測,吳四隻朝壞的地方去想,最後疑神疑鬼地,懷疑到趙文華要抓他。 「那不會。趙大人憑什麼要抓你?再說,趙大人要抓你,趙總管跟朱老大又怎麼敢把你藏起來?」 劉二腦筋簡單,這句話卻說得很透徹,吳四由衷地佩服!「不錯!」他說,「趙大人不會抓我,如果有人要抓我,必是胡總督。來傳話的那人,不就是總督衙門的嗎?」 此時阿狗早經接到報告,十分高興,將姓陳的很誇獎了一番。然後將出入途徑,埋伏位置,重新檢點一遍;自以為守株待兔,至多一頓的辰光,劉二就會陪著吳四,離開朱家,只等一出大門,便可手到擒來。 誰知一等等了半個時辰,尚無動靜,不免擔心;最怕的是朱友仁一回家,姓陳的那套騙人的假話,立即拆穿,事情就要費周折了。考慮下來,覺得有一計不妨一試。 找來朱陳二人一商量,老朱大贊,「妙,妙!這條敲山震虎的計策,一定見效。」他說:「不必再商量了,照計行事!」 於是阿狗親自出馬,帶著姓陳的到朱家去敲門。聲音轉到後面,吳四先就緊張了,劉二安慰他說:「不要慌,多半是朱老大回家。」 「也許不是!」吳四鄭重叮囑:「老劉,務必問清楚了再開門。」 劉二聽他的話,走出去先隔門問道:「找誰啊?」 阿狗在門外高聲答說:「找劉二爺。」 劉二一聽聲音很陌生,便又問道:「你是誰啊?」 阿狗倒聽出來了,「劉二哥,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?我姓李。」他說,「你忘了嗎,那天我們在太白樓喝酒吃蟹,老朱喝得大醉。」 「啊!啊!是你啊!」劉二驚喜交集,很快地拔閂開門;正想歡然道故,一眼瞥見姓陳的愣住了,「怎麼又是你?」 「是啊!這位李爺,如今也在趙總管那裡幫忙,有件公事要來跟你談,聽說我剛來過,托我帶路。你們到裡頭談去吧!」 「這倒巧,都聚在一起了!」劉二問阿狗:「李爺,怎麼也在趙總管手下?」 「對了,就是這兩天的事。一家人,可以無話不談,劉二哥,你請引路。」 劉二覺得有些不大對勁。但到此地步,就想閉門不納,亦不可能;既然如此,索性大方些,便即舉手肅客:「請,請!」 到了堂屋裡,阿狗不敢坐下,更不敢面對門外,因為料定吳四此時必在其後窺探,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,說不定掩到他背後,當頭一刀,不可不防。 因此,他進門站定,便不轉身,向劉二問道:「劉二哥,我問句冒昧的話,你可識字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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