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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四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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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友仁回頭一看,略有些驚喜地:「是你!」 「是我。友仁兄,你還記得不記得我?」 「一起喝過酒,吃過大閘蟹,怎麼不記得?」朱友仁問:「你在這裡幹什麼?」 「我在等你,等了你好些時候了。」 「等我?有什麼事?怎麼想起來在這裡等我。」 「誰不知道你是趙總管面前的紅人?每天都要到趙府上來的,在這裡等,一定等得著的。」 這頂無形中的高帽子,套在朱友仁頭上,立見奇效;只見他笑顏逐開,異常得意地說:「你倒真是識竅!」接下來便是慨然的語氣:「好吧,你說!有什麼事找我?」 「長話短說,上次為我姊姊的事,好生過意不去。我姊姊想跟你好好談一談,她那地方自然不便。友仁兄,急著要見你,就是想請你約地方,約辰光。我姊姊在那裡等我的回話,沒有個交代,我不敢去見她的面。」 「真的?」朱友仁又驚又喜地問:「她怎麼又改了主意了呢?」 阿狗把頭低下來,是那種難於出口的神態,但終於還是回答了:「你知道的,像她們過的日子,怎麼能守庵堂裡的規矩?」 「啊,不錯!」朱友仁如夢方醒似地,「我應該想得到。」 「那,」阿狗催問著,「請你吩咐了,我好回去說。」 「辰光倒無所謂,就是地方,」朱友仁搔搔頭皮,沒有再說下去。 「我倒有個地方,知道方便不方便?」 「啥地方?為啥不方便?」 「不方便的原因不必說,只說地方,最穩當不過的是到府上。」 「那也沒有什麼不方便。」 這樣的答話,便是完全接納了建議的表示,阿狗立即問道:「啥辰光?」 「就是今天傍晚好了。」 「好!」阿狗又問:「府上在哪裡?」 「在學宮後面。」朱友仁細細說明了他的住處。「就這樣一言為定,今天傍晚我把姊姊送到府上來跟你見面,一切都面談了。你請吧,不耽誤你的功夫。」 「好說,好說!」朱友仁謙虛了兩句,拱拱手作別,直奔趙家。 阿狗喜不可言,等他稍稍走遠,立即翻身回土地廟,招招手將老朱喚了出來。 「吳四躲在哪裡,我知道了。他的靠山極硬,所以要捉他,只宜智取,不宜力敵。」 「是的。有什麼妙計,請快說。」 老朱想快,阿狗脾氣從容,指著廟裡問:「那人怎麼樣?」 「無非自悔自恨。」老朱答說,「看上去是真的悔悟了。」 「那麼,叫他將功折罪,我帶他去辦事,請你馬上趕回去,帶其餘幾名弟兄,趕緊到學宮後面來,我們要活捉吳四。」 老朱興奮異常,磨拳擦掌,躍躍欲試地說:「事不宜遲,我得趕快!這裡交給你了!」說完,掉身就走,出巷口上馬飛馳而去。 於是阿狗向姓陳的說道:「朋友,你要弄清楚,趙忠馬上要跟他主人回京了,不見得會帶你去。你跟胡總督是長事,好好上進,巴結上一官半職,榮宗耀祖多麼好!這一層,你怎麼想不通呢?」 姓陳的狼狽不堪,哭喪著臉答說:「都是為了好賭害的!輸了錢想翻本,要找錢,有人叫我替趙忠做探子,多報多賞,不報不賞。沒奈何,只好往錯的路上去了。」 「現在呢?想不想回頭?」 「回頭也來不及了!」 「沒有這話!」阿狗很懇切地說,「我跟你無冤無仇,用不著騙你,更犯不著跟你結怨。現在這樣,你肯聽我的話。將功折罪,你替趙忠做探子的事,一筆勾銷;另外我再在胡總督面前替你說好話,記你的功。你看怎麼樣?」 「能這樣,我還有什麼話說?」 「那好!巷口就有個傷科,我先帶你去弄點藥敷一敷。」 療治了外傷,阿狗一直帶他到學宮後面。先找到朱友仁的住處,相談了一番;然後找爿茶店,在平靜的角落坐定,教導了他一番話。姓陳的聽得很仔細,有不瞭解的,立刻發問。這是很認真的態度,阿狗更有信心了。 不久,老朱帶著換了便衣的士兵,一起趕到,阿狗讓他們圍著一張桌,擠在一起,低聲宣佈行動的步驟。 「我們要捉的人就在這條巷了,最後第三家,坐北朝南的房子,沒有後門;不過東面是荒場,牆也不高,要防他從這裡逃走。現在我們一共九個人,」阿狗手指姓陳的,眼看著老朱說:「他去探路。如果順利,會引一個名叫劉二的人出來,我帶四個弟兄進去抓人。你呢,帶三個弟兄,一面守住東面,一面接應;只要東面矮牆上有人跳出來,不管他是誰,抓住再說。」 「好!」老朱問道,「什麼時候動手?」 「馬上就動手。」阿狗向姓陳的點一點頭。 姓陳的亦點一點頭,起身就走。到了朱家,抬手敲門,敲得很急,但卻過了好一會才有人出來開門。 那人相貌粗魯,又帶著怒容,越發醜陋。姓陳的心中暗暗高興,阿狗跟他說過,知道此人就是他所要找的劉二。劉二的怒容收斂了些,因為看到來人身穿戎服,不敢發作,忍氣問道:「總爺,你找誰?敲門敲得那麼急?」 「不急也不行!」姓陳的問道:「這裡可是朱家?」 「不錯,姓朱。朱老大不在家。」 「我知道,我剛在趙總官那裡跟他見過面,他叫我來找一個劉二的,有要緊話說。」 「喔!我就是劉二。」他改容相待:「有什麼話,請說!」 姓陳的也相當機警,聽劉二叫朱友仁為「朱老大」,便也跟著叫:「朱老大叫我來跟你說,有個左嘴唇上有一顆大痣,痣上有撮毛的那個人,請你趕緊把他帶走,找個隱密的地方藏起來!」 聽他說完,劉二大為困惑。話是不假,吳四住在朱家,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;見過吳四,知道他左唇上有一粒長毛大痣的人更不多。而且不提姓名,只說特徵,當然為了保密,亦是很合情理的事。只是由這樣一個陌生人來傳達這樣重要的話。就太不合理了。 「總爺,」劉二開始盤問:「你是什麼人?」 「別人問我,我不說;你問我,非說不行。不說明白,你不知道是自己人。我姓陳,在總督衙門當差,又在趙總管那裡兼一份差使。剛才的話,雖說是朱老大關照,其實也就是趙總管的意思。」 「喔!」劉二又問:「朱老大自己為什麼不來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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