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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九


  郭松齡字茂辰,瀋陽東鄉人,陸大出身,先在奉天督軍署當參謀,由於跟楊宇霆意見不合而引去;民國八年複回奉天,在東三省講武堂擔任戰術教官。學生中有一個東三省巡閱使署衛隊旅的第二團團長就是張學良。

  年方二十歲的張學良,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時候,聽了郭松齡的課,傾倒備至;同時,郭松齡處事認真負責,講求紀律,一絲不苟的態度,在看慣了凡事只憑老帥一句話,只以老帥的喜惡為轉移的楊宇霆等人的張學良眼中,具有特殊的魅力,因而結成亦師亦友的僚屬的深厚關係。及至張學良在講武堂畢業後,升任衛隊旅旅長,即以郭松齡為參謀長,並兼第二團團長。

  民國九年奉軍第二次擴編,衛隊旅改為第三混成旅。人事依舊。

  第二年五月張作霖兼蒙疆經略使,計畫征蒙,東三省藉機作第三次擴編,成立第八、第九、第十、三個混成旅,郭松齡一躍而為第八旅旅長。

  但實際上,郭松齡等於兩個旅長,張學良的第三旅,不管是訓練還是作戰,都由郭松齡負責,一奉軍將兩旅合併稱呼,謂之「三、八旅」。

  張、郭兩人同榻而眠、同桌而食;及至成立陸軍整理處,張學良的參謀長,實際上由郭松齡代理,一切編制、訓練的章則,皆出自郭松齡手訂。

  既然原有的新舊軍隊,尚在整理淘汰之中,當然無法平空給張宗昌一個番號;不過,張作霖是很重義氣的人,張宗昌窮途來歸,竟無可位置,自然於心不安,好不容易才想辦法給他編了一個營的憲兵,歸憲兵司令陳興亞指揮。

  張宗昌已當過師長,如今連降三級只帶一營人,自感委屈,但亦無法,只好苦守待機。

  機會終於來了。第一次直奉戰爭時,吳佩孚到了天津,為張作霖攆走的前任吉林督軍孟思遠去看他,希望吳佩孚幫助他恢復原有的職位。吳佩孚回答他說:

  「要當督軍必須自己打天下;現成的督軍是弄不到手的。」

  孟思遠有個外甥叫高士儐,本是吉林軍的師長,此時自告奮勇,願意取道符拉迪沃斯托克,到黑龍江綏芬河去策動他的舊部山林遊擊隊司令盧永貴起事。

  盧永貴果然為他說動了,當奉直兩軍在榆關對峙時,宣佈獨立,通電推舉高士儐為奉吉黑三省討逆軍總司令;具體的行動是帶領所部兩千人,又吸收了兩股「紅鬍子」,將中東路「五站」的駐軍,包圍繳械,由綏芬乘火車向西,打算一鼓作氣沖到哈爾濱。

  其時,張作霖正在天津附近的軍糧城指揮作戰,得報有此不測之變,一時無兵可派,不由得想起了駐劄在哈爾濱的張宗昌,他說:

  「張效坤花了我好幾十萬大洋,叫他去打高士儐、盧永貴。」同時透過關東軍的關係,為張宗昌補充了一批軍械。

  張宗昌深知這是一次立功的機會,所以行動非常迅速;到得五站地方,打聽到盧永貴的部下以及他所吸收的「紅鬍子」中,有許多是當年在一起築路的工人,而且都是鄉親,因而找了幾個有交情的來,豪賭暢飲,歡然道故,一夕之間,瓦解了盧永貴的隊伍。

  盧永貴與高士儐兄弟,不意禍生財腋,見機而作,逃到中俄邊境的琿春,投奔盧永貴的舊部鄔營長,此人出賣了他們,終於又落入張宗昌手中,急電軍糧城告捷;張作霖複電嘉獎以外,指示將盧永貴及高士儐兄弟就地正法。自起事到敗亡,前後只有八天工夫。

  張宗昌接收了盧永貴的部隊,實力大增,由一個憲兵營,擴編為三個團,以褚玉璞、程國瑞與許琨為團長,張作霖便委他為吉林省防軍老三軍,兼綏寧鎮守使。

  到了這年冬天,帝俄軍隊一萬多人,逃入中國境內,要求張宗昌收容;他將這些白俄組成了一支鐵甲車炮兵隊。但第三旅的軍餉雖由奉天發給,只是奉票折合銀元,只有八角;而吉林的幣值更低於奉票,須打一個六折,因此,銀圓一元,實際上只能收到四角八分;士兵生活極苦,張宗昌便在五站種植鴉片,自籌餉源。

  聽說吳少霖談完了張宗昌在東北的情形,廖衡才道明瞭他的本意,「孫、段、張的三角聯盟,很具體了。」

  「最近中山先生要派葉譽虎出關去看張老帥,研究南北分擊,打倒直系的計畫。葉譽虎邀我同行;我最近身體不好,關外又冷,想薦賢自代,你願意不願意到關外走走?」

  「好啊!」吳少霖欣然允諾,不過提出了疑問:

  「交通系人才濟濟,未見得要用我這種不能發生作用的人。」

  交通系分新舊兩系,葉譽虎——葉恭綽是舊交通系的大將,鐵路都在他們手裡,人才極盛;葉恭綽要找隨員,似乎不必外求。但廖衡別有解釋。

  「此行需要保持機密,交通界的消息最靈,傳得最快、傳得最廣;所以葉譽虎要在外面找人,替他奔走聯絡。」廖衡又說:「老弟手腕靈活,做事牢靠,我想介紹你給他;不知道你在院裡能不能請假?」

  「沒有問題。」

  「好!回頭就來聯絡,你先跟他見一見面。」

  「是。」吳少霖問說:

  「不過平老何以問起,我在東北軍界,有沒有熟人?是不是要在那方面,有所活動?」

  「不,不!那一來犯了張老帥的大忌,決不能有什麼活動。」廖衡連連搖手,「不過,三角聯盟,以軍事為主;去年直奉戰爭以後,張老帥整軍經武,態度非常積極,到底成效如何?尚待觀察。葉譽虎要有一個人替他冷眼旁觀,打聽真情實況。這當然要有東北軍界的關係,才能勝任。」

  「原來是這樣一個目的,我明白了。」吳少霖想了一下,覺得有些話,應該聲明在先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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