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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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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好,你說,哪三件事?」 「第一,停服金石藥。」 「行。」皇帝答得很爽脆。 「第二,禦膳勿進濃重之味,務以清淡為主。酒,最好勿禦,倘或不能,務請節飲。」 「這,我也可以依你。還有呢?」 「還有,就是清心寡欲。」 「這欲指甚麼?」 吳傑不能直言屏絕後宮,只好含含糊糊地答說:「這與停服金石藥,為一事之兩面。」 「喔,喔,我明白了。」皇帝嘉勉著說,「你的醫道很高明,你用心治好我的病,我不虧負你。」 吳傑賦性淡泊,倒不在乎升官發財,使得他大感興奮的是,學以致用,終於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。當下謝恩辭出,回到禦藥房親自動手煉製瓊玉膏。 第一步是選藥,用上好的地黃四斤熬成汁濾去渣滓,加入白蜜兩斤,文火熬煉,熬稠以後,將遼東人參六兩、四川茯苓十二兩研成細末,入蜜拌勻,封入磁罐,隔水燉四個時辰,方始完工。 凡是調製禦藥,向例同樣兩份,一份由御醫及進藥時的太監先嘗,吳傑當著乾清宮的太監嘗過了瓊玉膏,複又叮囑:「一份藥,四份白湯,沖稀了當茶喝,冷熱皆可。這是半個月的量,不必多服。」 這瓊玉膏效驗如神,當天晚上,皇帝原來時時刻刻,喉頭發癢,不咳不可的感覺,便減輕得多了。後半夜好好睡了一覺,黎明起身,神清氣爽,竟想到多日未閱奏章,該找司禮監來細問一問近來的要政。 吳傑當然有賞,由禦藥房司藥,一躍而為太醫院院判,而且特別交代,以後請脈,僅是吳傑一個人就行,不必院使帶領。 一劑瓊玉膏服完,皇帝乾咳的毛病痊癒,接著又進了一張調理的方子,亦頗見效。宣召吳傑的次數,亦就漸漸稀少了,由隔日一召而至半月一召。到得七月底宣召診脈時,吳傑大吃一驚,脈象顯示,真陰內涸、病根甚深。 皇帝由於酒色過度,原有腎虧的跡象,此在吳傑瞭解之中,預定秋涼宜於進補的季節,為皇帝好好配一服膏滋藥,可期逐漸轉弱為強。不道發生突變,必有特殊的原因,需要查問明白。 吳傑的城府很深,當時不動聲色,回家以後,寫了個柬帖,請蕭敬小酌。敬過了酒,他放低了聲音說道:「多蒙蕭公公舉薦,感激莫名,可是如今只怕我的身家性命不保。」 蕭敬大為駭異,急急問說:「吳先生,這話從何說起?」 「皇上的身子虛損已久,處處都是毛病、潛伏未發,一發即不可收拾。我只有逐步清理,首要之圖,當然是治乾咳,瓊玉膏已經見效,體氣亦逐漸豐盈,培元固本,易於著手了。哪知今天進宮請脈,症象大變;皇上明明沒有照我奏請的三件事去做。」 「哪三件事?」 「第一,停服金石藥;第二,飲食務求清淡並須節飲;第三,清心寡欲。」 蕭敬很注意地聽完,歎口氣說:「氣數!」 「怎麼呢?」 「我聽說萬閣老又進了一張春方。皇上不但不是寡欲,竟是縱欲。」 「果然!我心裡在想,除非如此,病情不會大變,只是不敢動問。如今聽蕭公公這麼說,我看——」吳傑很吃力地說,「一發不可收拾的日子近了。」 蕭敬吐一吐舌頭說:「這麼厲害!」 「但願我的話不准。」 蕭敬想了一下說:「既然先就看到了,總應該有法子好想。」 「不錯,應該有法子好想,可是法子再好,不照著做,也是枉然。『不見可欲,其心不亂』,六宮粉黛,羊車望幸,加以有這種獻春方的宰相。蕭公公,你說,我能有甚麼把握?」吳傑緊接著又說,「從夏天以來,都是我一個人請脈,萬一出了大事,責任全在我一個人身上,那時候,唉!」吳傑說不下去了。 「那麼,你預備怎麼辦呢?」 「這就是我今天要請教蕭公公的。」 蕭敬想了好一會,自語似地說:「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。不過金蟬脫殼。怕不容易。」 「是啊!我也在想,倘說告假回鄉掃墓,一定不會准。」 「別說掃墓,哪怕丁憂,也會讓你奪情。」蕭敬緊接著說,「如今只有一個法子,你也生病,病得無法進宮請脈,責任就自然而然地卸脫了。」 「啊!啊!」吳傑被提醒了,想一想說,「這還不能是一時好得了的小病。」 裝病容易,但要裝一時好不了的大病卻很難。尤其是在太醫院,都是有病無病,一望即知的內行,怎麼樣也騙不過去的。為此,吳傑焦慮不已。最後總算想通了,為了保命,說不得只好皮肉吃苦了。 這皮肉吃苦的下策是,故意墮馬。從鞍上摔下來時,有意將右臂壓在身下,一陣奇痛幾乎昏厥——當然,墮馬是墮在太醫院門前,以便同事急救。抬入院內,找外科御醫來看,說是右臂的骨頭斷了。太醫院只有一位骨科,不巧的是請假回山西去了。 「怎麼辦呢?」院使頗為著急,「只有到外面去請骨科大夫來看。」 「不必!」外科太醫說:「請教禦馬監的蒙古大夫好了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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