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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〇


  範通自知已在局中,身不由己,當下老實答說:「想是想過,想得不深。」

  「此話怎麼說?」

  「我曾經想過,萬娘娘知道我在幹的甚麼事,她會怎麼樣整我?不過,我只是有這麼一個念頭,馬上就拋開了。」

  「此話又怎麼說?」

  「我有把握,有吳娘娘跟懷司禮在,萬娘娘不會知道我在這裡幹甚麼。既然如此,下麵就不必再想了。」

  「好!」懷恩贊了一個字,方欲再言,吳廢後搖搖手攔住了他。

  「你甚麼都不必再說了。現在要聽范太監的了。」

  範通想了一下說:「我打算清理了原來的地道,緊接著就照懷司禮告訴我的話,怎麼樣能把地道通到吳娘娘的臥處。這至少得兩個月的工夫,那裡根本無法住人。」

  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」吳廢後問,「你有沒有把握,能在兩個月之內完工?」

  「有。不過這得一切順利。」

  「怎麼叫一切順利?」

  「就是按部就班施工,不出意外。」

  「哼!」吳廢後笑了一下,是真的覺得他的話可笑的神氣,「幾十年沒有開過的地道,裡面甚麼東西都有,你說能不出意外?」

  真是「一語驚醒夢中人」,范通望著懷恩好半天說不出話。

  「吳娘娘的心思比咱們細。」懷恩點點頭說,「出意外就會鬧新聞,關係不小,這件事咱們還得好好商量。」

  回去細細盤算,閉塞了幾十年的地道,少不得有蛇虺五毒盤踞,而空氣必然惡濁,又可想而知,說不定只在初步探測時,就會出現意外。

  「這得找內行先籌畫,不能操切從事。」

  「內行莫如皇木廠,可是——」範通皺著眉頭,沒有再說下去。

  原來西城有座皇木廠,是民間的富商,專門承辦內府工程,包括修建陵寢在內,對於開挖地道,自然內行。範通跟他們不但很熟,而且頗有勾結,只要他一句話,皇木廠就會派最好的工匠來候命,可是,那一來誰敢保證機密不致外泄?

  「我找個人來問問。」

  這個人是范通得力的助手,常被派出去監工的太監劉朝久,當然也是可共機密的心腹。等他仔細聽完了經過,沉吟了好一會才開口。

  「打開這條地道,跟新開地道不同。新開地道,乾乾淨淨,進來的空氣是新鮮的;像這樣幾十年閉塞的地道,一開,馬上有股毒氣撲出來,這不是鬧著玩的。不過,」劉朝久的轉語很有力量,「也不是沒有辦法好想。」

  「好,好,你趕快說!」

  「先把入口打開,別忙進人。上面打個洞,用風箱往裡灌風,等毒氣泄乾淨了再進去。就怕有水,那就比較麻煩了,先得把水抽幹。」

  「抽幹以後呢?」

  「那就得驅五毒了!」劉朝久想了一下說,「我想應該一面往裡找,一面鋪石灰;還得結一條極長的艾索,把地道裡熏一熏才好。」

  艾索是用苦艾葉子結紮而成,夏夜納涼,少不得此物,方能免於為蚊蚋所擾。懷恩問道:「艾索對蛇不管用吧?」

  「怎麼不管用?蛇、耗子,都能把它熏出來。派人守在口子上,見蛇打蛇,見耗子打耗子,一定能把地道里弄乾淨。」

  「好!」懷恩作了決定,「咱們先辦這件事,到明年開溝的時候動工。」

  「動甚麼工?」劉朝久急急問說。

  範通只講了前半段打開地道,這時才講後半段動工將地道打通到吳廢後寢室的緣故,順便就商議興工的計畫了。

  「那得先測量,用羅盤校準了方位,量好距離,畫出圖來,才能從地面上看出離吳娘娘那裡多遠,規劃出路線來。」

  「這,全得仰仗你了。」

  「懷公公言重了。」劉朝久受寵若驚地說,「我一定辦妥當。」

  「不但妥當。」範通接口說道,「還得機密。」

  「當然。」劉朝久問道,「那個石台有多大?」

  「喏!」範通比畫著,「這麼高、這麼寬,大概四尺見方。」

  「我知道了。」劉朝久說,「下面一定是個鐵的底盤,年深月久鏽住了,光用手推推不動,得拿極粗的麻繩縛住,從左面或者右面,一齊著力往外拉,只要一鬆動就好辦了。」

  「那得多少人拉?」

  「這可說不定,得看情形再說。尤其是地方太小,看能擺佈得開不?我帶十個人去。」劉朝久又問,「要挑日子不?」

  宮中忌諱甚多,這種「破土」的大事,當然要挑黃道吉日。取來黃曆一看,第二天就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。

  不但挑日子,還要挑時辰,第二天是甲子日「東方甲乙木」,而木克土,特意挑定正午動工,因為午為火。這一來,木生火,火生土,相生有情,可保順利。

  ***

  第二天上午,范通及劉朝久,帶了經過嚴格揀選的十名工匠,到了玉熙宮,提督安樂堂的太監李弘亦早早到場,幫同照料,事先要做的準備工作,皆已竣事,只待時辰一到,便可動手。

  近午時分,懷恩趕到,範通帶他入地窖視察,只見石台四周,已用極粗的麻繩捆縛,繩子由石台後面延伸出來,用八個人拖曳,另有兩個人持飯碗粗細的一條木杠,伸入石台與土壁之間,借力外扳,這樣雙管齊下,一定可以將石台轉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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