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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


  從西門離開北大,上車後屁股沒坐熱,便到了圓明園,距離不到一公里。

  這裡其實也沒剩什麼了,1860年英法聯軍放的那場三天三夜的大火之後,除了水域和部分破碎不全的石刻文物外,都被燒光了。

  但湖中荷葉翠綠、荷花藕紅,樹木從瓦隙中成長,廢墟隱沒在草叢中,整體自然景色還是有一種美,和一種旺盛的生命力。

  「除了文字、圖片、影像可記錄歷史外,斷垣殘壁也可見證歷史。」李老師說,「圓明園遺址公園的存在意義,在提醒中國人別忘了歷史。」

  愛新覺羅的子孫啊,想你先祖以十三副甲胄起家,書七大恨告天,發兵攻明,所向披靡,是何等豪氣。

  如今人家搶光燒光了你家的花園,你卻只能低頭認錯、割地賠款,死後又有何面目見你先祖?

  「你說得對。」我告訴暖暖,「難怪咸豐不敢住進天壇的皇穹宇。」

  「我是瞎說的。」暖暖說。

  「不,你不會瞎說,只會明說。你總是獨具慧眼、高瞻遠矚。」我說,「如果咸豐遇見的女孩不是慈禧而是暖暖的話,那結果肯定不一樣。」

  「哪兒不一樣?」

  「咸豐牌位的木頭質地特別硬,牌位上的字寫得特別大,上的香特別長,上香時大家哭得特別大聲。」

  「說夠了沒?」

  「夠了。」我笑了笑。

  我們並未在圓明園多作停留,又上車前往頤和園。

  頤和園在圓明園西邊,還是一樣屁股沒坐熱就到了。

  正因為近,頤和園的前身--清漪園,也同樣毀于英法聯軍。

  後來慈禧挪用海軍經費三千萬兩白銀歷時十年重建,並改稱頤和園。

  頤和園是清末皇室的避暑勝地,也是慈禧的行宮。

  由東宮門進入,六扇朱紅色大門上嵌著黃色門釘,門前還有一對大銅獅。

  先參觀慈禧處理政事的仁壽殿、慈禧聽戲的德和園、光緒的寢室玉瀾堂;然後我們在昆明湖畔走走,欣賞湖光山色。

  昆明湖碧波蕩漾,萬壽山與西山群峰交相輝映,山水一色。

  在廣闊的湖面上,點綴三個小島,湖四周有各式各樣典雅的亭臺樓閣。

  頤和園既有皇家的金碧輝煌,又有江南園林的靈氣秀雅。

  「昆明湖真美。但……」

  「喂。」暖暖緊張地打斷我,「奇怪的話,一天說一次就夠了。」

  「我今天說過什麼奇怪的話?」

  「就是在未名湖那兒,你說啥未名湖真美的……」

  「未名湖真美。但跟你走在一起時,卻覺得未名湖也只是一般而已。」我問,「你是指這段話嗎?」

  我話講太快了,根本來不及思索該不該說,便一口氣說完。

  暖暖聽完後似乎臉紅了,我也覺得耳根發燙。

  「暖暖。」

  「嗯?」

  「我們用第三者的客觀立場來檢視那段對話,先別涉及私人恩怨。」

  「好。」暖暖點點頭,然後笑了。

  「青年男女在未名湖畔散步時……」我頓了頓,吞了吞口水,接著說,「如果男的說出那些奇怪的話,女的會作何反應?」

  「可能覺得甜,也可能覺得膩。興許還會有人覺得噁心。」暖暖說。

  「假設,只是假設喔,你是在未名湖畔散步的青年男女的那個女生,當你聽到那些奇怪的話時,心裡有何感想?」

  「那得看是誰說的。」

  「假設,假設喔,那個男的是我。」

  「嗯……」暖暖沉吟一會兒,「我耳根軟,應該會聽進去。」

  「真的?」

  「畢竟你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,難得說好話,當然要聽。」

  「那就好。」

  「我是說,假設我是那個女孩。」

  「但你同時也假設我是那個男孩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暖暖似乎結巴了。

  「暖暖。」我說,「我們換個話題吧。」

  「好呀。」暖暖的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氣。

  「慈禧真是用心良苦。」我說。

  「嗯?」

  「要不是慈禧挪用海軍經費,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頤和園呢?」

  「說啥呀。」暖暖說,「難道你不知道這導致後來甲午戰爭的敗仗?」

  「如果慈禧不挪用海軍經費,而且還贊助私人珠寶給海軍,比方鑲夜明珠的內衣和鑲了鑽石的內褲。」我說,「難道甲午戰爭就會打贏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那些錢與其讓日本人打掉,不如用來建設頤和園。慈禧知道以後中國人在勤奮工作之餘,也需要一些名勝來調劑身心,因此甯受世人的唾駡,也要為後代子孫留下頤和園。所以說,慈禧真是用心良苦。」

  「瞎說。」暖暖瞪我一眼。

  「那再換個話題好了。」我說。

  「可以。但不准說香蕉跌倒後變茄子、綠豆摔下樓變紅豆之類的渾話。」

  「好。」我點點頭,「對了,我剛剛說錯了,慈禧應該是穿肚兜,因此她捐的是用各色寶石鑲成」身材最好的中國女人「這九個字的肚兜。」

  「換話題!」

  「慈禧真是用心良苦。」我說。

  「喂。」

  「慈禧臨死前還不忘送毒藥給光緒吃,讓他先死。」

  「這算哪門子用心良苦?」

  「慈禧知道光緒孝順,如果自己先死,光緒一定哀痛欲絕。於是寧可自己忍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,也不願光緒承受失去母親的哀傷。」

  「光緒又不是慈禧親生的,光緒的母親是慈禧的妹妹。」

  「但名義上是母子,而且也有血緣關係。」我說,「總之,慈禧送出毒藥的手,是顫抖的。所以說,慈禧真是用心良苦。」

  「照這麼說,八國聯軍兵臨北京城下時,慈禧在逃跑前還讓人把珍妃推進井裡,這也是用心良苦?」暖暖說。

  「珍妃長期在冷宮,身子一定凍壞了。慈禧得由北京逃到西安,那是多麼遙遠的旅途,珍妃受得了這折騰嗎?為了不讓珍妃忍受長途跋涉之苦,慈禧只好叫太監把她推入井裡。慈禧下令時,聲音是哽咽的。」

  「再換話題。」暖暖說,「而且不能跟慈禧有關。」

  「那就沒話題了。」我說,「不過我最初的話題沒說完。」

  「最初的話題?」暖暖有些疑惑,「我一時忘了,那是啥?」

  「昆明湖真美。但跟你走在一起時,卻覺得昆明湖與你在伯仲之間,而且暖暖是伯、昆明湖是仲。」一口氣說完後,我趕緊再補上,「如果有冒犯,請你原諒。你就當我瞎說。」

  「好,我破例。」暖暖笑說,「一天聽進兩段奇怪的話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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