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蔡智恒 > 暖暖 | 上頁 下頁 |
二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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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一塔湖圖,指的就是博雅塔、未名湖、北大圖書館。 穿過一帶樹木茂密的丘陵,便看到未名湖,博雅塔則矗立在東南湖畔。 我們一行人沿未名湖畔走著,博雅塔的倒影在湖中隱隱浮現,湖景極美。 湖水柔波蕩漾,湖畔低垂的楊柳婀娜多姿,湖中又有小島點綴湖光塔影。 「當初為未名湖取名時,提出很多名稱,但都不令人滿意。」李老師說,「最後國學大師錢穆便直接以」未名「稱之,從此未名湖便傳開了。」 「我以後也要當國學大師。」我說。 「唷,想奮發向上了?」暖暖笑得有些俏皮。 「嗯。」我點點頭,「我特別不會取名,但當了國學大師後就不會有這種困擾了。」 暖暖不理我,逕自走開。 不過萬一國學大師太多,恐怕也會有困擾。 比方說兩個陌生的中國人在美國相遇,談起過去種種,把酒言歡。 第一個說他住在未名路上的未名樓,第二個很興奮地說:真巧,我也是。 第二個說他是未名中學畢業的,學校旁邊的未名河畔是他初戀的地方。 我也是耶!第一個非常激動。 兩人虎目含淚數秒後便緊緊擁抱,兩個炎黃子孫在夷狄之邦異地相逢,真是他鄉遇故知啊!兩人都嚷著今天一定要讓我請客。 可是繼續談下去才發覺一個住北京,另一個住上海。 最後在北京人說上海人特現實、上海人說北京人最頑固的聲音中,夕陽緩緩西沉了,而且兩人都沒付酒錢。 「還沒說完呀。」暖暖停下腳步,回頭瞪我一眼。 「剩一點點,再忍耐一下。」我說。 「快說。」 「既然無名,也就無爭。」我說,「未名二字似乎提醒著所有北大學生要淡泊名利、寬厚無爭。我想這才是錢穆先生的本意吧。」 「這才像句人話。」暖暖笑了。 「如果在這裡念書,應該很容易交到女朋友。」我說。 「嗯?」 「我母校也有座湖,不到十分鐘便可走一圈。但跟女孩散步十分鐘哪夠?只好繼續繞第二圈、第三圈、第四圈……」我歎口氣,接著說,「最後女孩終於受不了說:別再帶著我繞圈圈了!分手吧!別來找我了!三個驚嘆號便結束一段戀情。」 「那為何未名湖會讓人交到女朋友?」暖暖問。 「這未名湖又大又美,青年男女下課後在這散步得走上半天。走著走著,男的便說:我願化成雄壯挺拔的博雅塔,而你就像溫柔多情的未名湖,我寸步不移,只想將我的身影永遠映在你心海。湖可能還沒走上一半,一對戀人就產生了。」 「哪會這麼簡單。」暖暖的語氣顯得不以為然。 「如果男的說: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,長長久久、不離不棄;不管風、不管雨、也不管打雷閃電。英法聯軍燒得掉圓明園,卻毀不了我心中的石頭,因為那塊堅貞的石頭上刻了你的名字。」我問,「這樣如何?」 「太煽情了。」暖暖說,「你再試試。」 我歪著頭想了半天,擠不出半句話。 「想不出來了吧。」暖暖笑了笑,「我可以耳根清淨了。」 「反正湖夠大,得走很久。」我說,「在如詩般的美景走久了,泥人也會沾上三分詩意。」 「是你就不會,你只會更瞎說。」暖暖說。 約莫再走十五分鐘,博雅塔已近在眼前。 博雅塔是仿通州燃燈古塔的樣子而建造的,塔級十三,高三十七公尺。 「同學們猜猜看,這塔是幹啥用的?」李老師指著塔問。 大夥開始議論紛紛,有人說塔通常建於佛寺內,建在校園內很怪;也有人說該不會像雷峰塔鎮壓著白娘子一樣,這裡也壓著某種妖怪? 最後李老師公佈答案:它是座水塔,一座以寶塔外型偽裝的自來水塔。 博雅塔建於上世紀二十年代,此後即默默站在湖畔,供應北大師生的生活用水。 我抬頭仰望高聳入雲霄的博雅塔,它似乎飽經風霜,周圍只有松柏相伴。 「一座充滿藝術文化之美的建築,可以只扮演簡單的角色;換個角度說,一個看似卑微的供水工作者,他的內心也可以充滿藝術文化氣息。」李老師說,「以前我在北大念書時,常來這裡沉思,每次都有所得。」 離開博雅塔,我們轉向南,暫別未名湖,準備前往上課的地方。 「未名湖真美。」我回頭再看了未名湖一眼,說,「但跟你走在一起時,卻覺得未名湖也只是一般而已。」 暖暖突然停下腳步。 而我話一出口便覺異樣,也停下腳步。 同學們漸漸走遠,我和暖暖還待在原地。 「學長!」學弟轉頭朝我大喊,「別想溜啊!」 我不知道怎麼會脫口說出這些話? 是因為腦海裡幻想著青年男女在未名湖應有的對話? 或是我心裡一直覺得暖暖很美於是不自覺跟未名湖的美景相比? 還是兩者都是,只因我把青年男女想像成我和暖暖? 「這是我剛剛叫你試試的問題的答案?」暖暖終於開口。 「算是吧。不過……嗯……」我回答,「我也不確定。」 氣氛並沒有因為我和暖暖都已開口而改變。 「學長。」學弟跑過來,說,「我們來玩海帶拳。」 「幹嘛?」我說。 「海帶呀海帶……」學弟雙手大開,像大鵬展翅,手臂模擬海帶飄動。 「你少無聊。」我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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