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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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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此時停在上環幹諾道西信德中心附近的路邊,姓余的司機焦灼地盯著文身漢,文身漢說:「照他的話做。」 不到五分鐘,廂型車回到西營盤,在屈地街附近停下。在這短短的車程裡,阿怡感到車廂裡彌漫著一股迷離的氣氛,令她無法瞭解這個詭異的處境。她本來該是被牽連的局外人,是半個被害者,但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站在加害者的一方。文身漢和金髮男一直沒說話,只以畏懼不安的眼神盯著阿涅,仿佛只要一把視線移開,阿涅——和阿怡——便會變成張牙舞爪的魔物,把他們吞噬。 「這個,拿去。」剛下車,阿涅從褲袋掏出第三個信封,遞給車上的文身漢。 「這是?」文身漢有點猶豫,不知道該不該接。 「給你們老大的。」阿涅說,「你們今天交不了差吧?把這個拿回去,給張永承那廝,他便不會怪你們,你們之後也不用來麻煩我。」 文身漢半信半疑地接過信封,可是阿涅沒放手。 「不過我奉勸你們別看內容。」阿涅嘴角微微上揚,「好奇心的代價可以很大,你們犯不著拿自己的賤命作賭注。」 文身漢和金髮男愣住。阿涅放開信封,不管他們,將車門關上,再拍了車身兩下,示意司機開車。 眼看著車子遠去,阿怡仍未清楚剛才發生什麼事。 「涅、涅先生……」阿怡開口想問,卻不知道從何問起。 「你還佇在這兒幹啥?我就說我不接你的委託,請你另找高明啦!」阿涅皺了皺眉,一臉嫌惡。他的態度令阿怡有種錯覺,剛才的事不過是一場夢,他們只是搭便車從第二街來到屈地街而已。 「不,我、我想問,剛才發生了什麼事?」想起被硬推上車的一刻,阿怡猶有餘悸。 「你是豬頭嗎?那還不明顯?就是黑道來找碴啊。」阿涅輕描淡寫地說。 「為什麼他們要對付你?你對他們幹了什麼?」 「沒幹什麼,只是某個吃了虧的笨蛋奸商找黑道出頭罷了。『老虎哥』張永承是灣仔黑道的新頭目,剛接任不久,做事不知分寸……」 「那為什麼他們會放過我們?」阿怡打斷阿涅的話,問道。 「任何人都有弱點,只要抓住對方的弱點,便任由擺佈。」阿涅聳聳肩。 「什麼弱點?你給那個文身男人的照片是什麼?」 「他搭上了老大的老婆,那是床照。」 阿怡驚訝地盯著對方。 「你怎拿到的?」阿怡頓了一頓,想到另一個更奇怪的點,「不,他們都對自己的名字被寫在信封上感到驚訝,你是預先知道他們要來抓你的嗎?」 「當然了,黑道做這種事情,一定會先部署,就像偵探跟蹤調查一樣,這叫『踩線』。他們在我家附近盯梢了一整個星期,我再笨也不會不察覺。」 「那你怎知道他們的名字?甚至查出他們的背景、潛入他們家中拍照?他們不是隨處可見的古惑仔嗎?」 「小姐,我十五分鐘前不是說過嗎?」阿涅冷笑一下,「要鎖定、查出一個人的背景,對我來說易如反掌,不過是雕蟲小技。其餘是商業機密,我才不要告訴你。」 「既然你掌握了他們的弱點,為什麼還要被他們押上車,不一開始便拿出來威嚇他們?」阿怡想起自己被金髮男推上車時仍心有餘悸。 「先給對方一點甜頭,讓他們以為自己擁有主導權,還擊時便更得心應手,能製造更大的傷害。你沒聽過『欲擒故縱』嗎?」 「可是——」 「小姐,你煩不煩啊?我要說的到此為止,會面結束,謝謝指教,一路順風。」阿涅擺擺手,轉身走進旁邊一家面店。 「嗨!阿涅!怎麼一整個禮拜不見你啦!」貌似老闆的人向阿涅嚷道。 「最近忙嘛。」阿涅笑道。 「照舊嗎?」 「不啦,老闆,剛才吃了兩拳,有點反胃。來一碗淨雲吞就好。」 「呵,哪個笨蛋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杠上你了……」 阿怡站在店外,看到阿涅和麵店老闆談笑風生,跟之前在車上露出狡詐兇悍的表情判若兩人。面店的店面很小,座位不到十個,而且正值午飯時間,坐滿客人,阿怡不知道該不該跟著進去。猶豫了一會兒,阿怡理解到繼續苦纏只會自討沒趣,於是沿著屈地街,往地鐵站的方向離開。 然而她剛坐上列車便後悔了。 他一定能替我找出害死小雯的人——這個想法,在阿怡腦海中揮之不去。尤其看到阿涅輕而易舉地擺脫危機,比那些黑道早一步布好整個局,神乎其技地挖出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的隱私,那麼,找出kidkit727並且知道他的動機一定不難。 阿怡知道,她一天找不出真相,一天心裡就有一根刺。 而且,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去找出這個真相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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