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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卷 宋四公大鬧禁魂張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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錢如流水去還來,恤寡周貧莫吝財。 試覽石家金谷地,於今荊棘昔樓臺。 話說晉朝有一人,姓石,名崇,字季倫。當時未發跡時,專一在大江中駕一小船,只用弓箭射魚為生。 忽一日,至三更,有人扣船言曰:「季倫救吾則個!」石崇聽得,隨即推篷,探頭看時,只見月色滿天,照著水面,月光之下,水面上立著一個年老之人。石崇問老人:「有何事故,夜間相懇?」老人又言:「相救則個。」石崇當時就令老人上船,問:「有何緣故?」老人答曰:「吾非人也,吾乃上江老龍王。年老力衰,今被下江小龍欺我年老,與吾鬥敵,累輸與他,老拙無安身之地。又約我明日大戰,戰時,又要輸與他。今特來求季倫,明日午時,彎弓在江面上。江中兩個大魚相戰,前走者是我,後趕者乃是小龍。但望君借一臂之力,可將後趕大魚,一箭壞了小龍性命,老拙自當厚報重恩。」石崇聽罷,謹領其命。那老人相別而回,湧身一跳,入水而去。 石崇至明日午時,備下弓箭。果然將傍午時,只見大江水面上,有二大魚追趕將來。石崇扣上弓箭,望著後面大魚,風地一箭,正中那大魚腹上。但見滿江紅水,其大魚死于江上。此時風浪俱息,並無他事。夜至三更,又見老人扣船來謝道:「蒙君大恩,今得安跡。來日午時,你可將船泊于蔣山腳下南岸第七株楊柳樹下相候,當有重報。」言罷而去。 石崇明日依言,將船去蔣山腳下楊柳樹邊相候。只見水面上有鬼使三人出,把船推將去。不多時船回,滿載金銀珠玉等物。又見老人出水與石崇曰:「如君再要珍珠寶貝,可將空船來此相候取物。」相別而去。 這石崇每每將船於柳樹下等,便是一船珍寶,因致敵國之富。將寶玩買囑權貴,累升至太尉之職,真是富貴兩全!遂買一所大宅於城中,宅後造金穀園,園中亭台樓館。用六斛大明珠,買得一妾,名曰綠珠。又置偏房姨奶侍婢,朝歡暮樂,極其富貴。結識朝臣國戚。宅中有十裡錦帳,天上人間,無比奢華。 忽一日排筵,獨請國舅王愷,這人姐姐是當朝皇后。石崇與王愷飲酒半酣,石崇喚綠珠出來勸酒,端的十分美貌。王愷一見綠珠,喜不自勝,便有姦淫之意。 石崇相待宴罷,王愷謝了自回。心中思慕綠珠之色,不能勾得會。王愷常與石崇鬥寶,王愷寶物不及石崇,因此陰懷毒心,要害石崇。每每受石崇厚待,無因為之。 忽一日,皇后宣王愷入內禦宴。王愷見了姐姐,就流淚告言:「城中有一財主富室,家財巨萬,寶貝奇珍,言不可盡。每每請弟設宴鬥寶,百不及他一二。 姐姐可憐,與弟爭口氣,於內庫內那借奇寶,賽他則個。」皇后見弟如此說,遂召掌內庫的太監,內庫中借他鎮庫之寶,乃是一株大珊瑚樹,長三尺八寸。不曾啟奏天子,令人扛抬往王愷之宅。王愷謝了姐姐,便回府用蜀錦做重罩罩了。 翌日,廣設珍羞美饌,使人移在金穀園中,請石崇會宴,先令人扛抬珊瑚樹去園上開空閒閣子裡安了。王愷與石崇飲酒半酣,王愷道:「我有一寶,可請一觀,勿笑為幸。」石崇教去了錦袱,看著微笑,用杖一擊,打為粉碎。王愷大驚,叫苦連天道:「此是朝廷內庫中鎮庫之寶,自你賽我不過,心懷妒恨,將來打碎了,如何是好?」石崇大笑道:「國舅休慮,此亦未為至寶。」 石崇請王愷到後園中看珊瑚樹,大小三十餘株,有長至七八尺者。內一株,一般三尺八寸,遂取來賠王愷填庫。更取一株長大的,送與王愷。王愷羞慚而退,自思:「國中之寶,敵不得他過!」遂乃生計嫉妒。 一日,王愷朝于天子,奏道:「城中有一富豪之家,姓石,名崇,官居太尉。家中敵國之富,奢華受用,雖我王不能及他快樂。若不早除,恐生不測。」天子准奏,口傳聖旨,便差駕上人去捉拿太尉石崇下獄,將石崇應有家資,皆沒入官。 王愷心中只要圖謀綠珠為妾,使兵圍繞其宅,欲奪之。綠珠自思道:「丈夫被他誣害性命,不知存亡。今日強要奪我,怎肯隨他?雖死不受其辱!」言訖,遂于金穀園中墜樓而死,深可憫哉!王愷聞之大怒,將石崇戮于市曹。石崇臨受刑時,歎曰:「汝輩利吾家財耳。」劊子曰:「你既知財多害己,何不早散之?」石崇無言可答,挺頸受刑。胡曾先生有詩曰: 一自佳人墜玉樓,晉家宮闕古今愁。 惟余金穀園中樹,已向斜陽歎白頭。 方才說石崇因富得禍,是誇財炫色,遇了王愷國舅這個對頭。如今再說一個富家,安分守己,並不惹事生非;只為一點慳吝未除,便弄出非常大事,變做一段有笑聲的小說。這富家姓甚名誰?聽我道來:這富家姓張,名富,家住東京開封府,積祖開質庫,有名喚做張員外。這員外有件毛病,要去那: 蝨子背上抽筋,鷺鷥腿上割股,古佛臉上剝金,黑豆皮上刮漆,痰唾留著點燈,捋松將來炒菜。 這個員外平日發下四條大願:一願衣裳不破,二願吃食不消,三願拾得物事,四願夜夢鬼交。是個一文不使的真苦人。他還地上拾得一文錢,把來磨做鏡兒,捍做磐兒,掐做鋸兒,叫聲「我兒」,做個嘴兒,放入篋兒。人見他一文不使,起他一個異名,喚做「禁魂張員外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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