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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回 江淵為親訪智客 景泰立子建東宮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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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公當日正與侍郎王偉商確兵務,忽有人報道:「思明州守備黃[王厷]有本奏上,朝廷命各官會議。」 于公聞報,忙差人查訪其事。且談黃[王厷]原是廣西思明州土宮,初為宣尉司,後因有功,升為都指揮使,守備潯州。[王厷]乃庶出者,有嫡兄黃[王岡],世襲思明州土知府。黃[王岡]年老,止生一子,名曰黃鉤,應襲知州之職。黃[王厷]屢欲謀殺侄兒黃鈞,奪其職與自己之子。一日假傳巡撫軍令,徵兵思明州。乃令己子糾率心腹驍勇千余人,離府城十餘裡結寨。待至更深,夤夜破其城,攻進黃[王岡]府中,喊叫道:「黃[王岡]殘虐我眾,特來報仇!」 盡殺黃[王岡]並其子黃鈞,將二屍砍為數段,納於大甕之中,埋於後園,即領眾還寨。 明日,思明州有人報至潯州,黃[王厷]佯為不知,驚哭倒地,隨即走到思明州來。一邊發喪,一邊令人尋黃[王岡]父子屍骸,竟不能得。複大哭寫榜出示,假令人緝捕凶身,報此家門大仇。不料黃[王厷]令眾殺[王岡]父子之時,有[王岡]之僕福童見[王厷]父子並左右之人,其夜福童脫走,明早竟到軍門總兵二處告理,首訴[王厷]父子殺[王岡]一家。人皆知黃[王厷]殺[王岡]父子情真事實。巡撫李棠,總兵武毅,察知黃[王厷]弒兄,劾奏其罪。[王厷]知不可掩飾。心中大懼,即命其子帶十萬金來京師,求解脫之術。 原來黃[王厷]與學士江淵有親。[王厷]子潛地來京見江淵,懇其解禍。江淵曰:「汝父子造惡深重,禍不可解。」 [王厷]子再三哀求,淵不肯盡計。[王厷]子曰:「久聞京師有稱智多星吳矮子,其人可曉?」 淵令人訪之果有。[王厷]子即造其家,見其人身不滿四尺,言語頗雄壯。[王厷]子遂送厚禮,說其來意。智多星道:「吾有一計,此事不但免罪,且有升賞。」 [王厷]子聞言,忙拜於地,叩求其計。吳矮子欲言而又忍者數次。[王厷]子複送千金。吳矮子曰:「今上登位多年,屢欲立己子為東宮。每每形于言語之間,無人敢發其事。汝可急回,將此事奏請。即能免害。」 [王厷]子聞言大喜。辭回來見江淵,說知其事。淵曰:「計雖好,吾不忍為。」 固卻之。 [王厷]子乃請人做成本稿,適值黃[王厷]又遣心腹千戶袁洪帶萬金來京。[王厷]子與袁洪說知其事。候三日,遂令袁洪待景泰設朝齎本。廷臣奏有廣西都指揮黃[王厷],令千戶袁洪齎密疏奏上。其略雲: 廣西守備潯州都指揮使臣黃[王厷],切念太祖高皇帝,百戰艱難而取天下,期傳之萬世。邇來上皇輕身北狩,文武將吏,十喪八九,幾危社稷。不有陛下,臣民何歸?今即位三年,皇儲未定。臣懼人心易搖,多言難定。爭奪一萌,禍亂不息。皇上即循遜讓之事,複全天敘之論。恐事機叵測,反復靡常。語曰:「天與不取,反受其咎。」 近日仰觀天象,土星逆入太微垣,與諸災異,皆可畏愕,願早留意。萬一羽翼長成,權勢轉移,寄空名於大寶,委愛子於他人,階除之下,盡為仇寇,肘腋之間,自相殘蹙,此時悔之晚矣!乞與諸大臣密定大計,以一中外之心,以絕凱覦之望。臣不勝瞻□天仰聖,急切屏營之至! 景泰覽疏畢,大喜曰:「萬裡外有此忠臣!」 遂下詔,令毀武毅、李棠等劾黃[王厷]弒兄大惡之本,不許留藏副本。急降旨著廷臣會議釋黃[王厷]罪,加升[王厷]為廣西都督,佩征西將軍印,居武毅之上。 是月乙酉日。禮部尚書胡瀠、侍郎薛琦,集文武群臣廷議,皆相顧莫敢發一言。遲疑久之,當有司禮監太監興安厲聲對眾曰:「此事可行即行,不可即已。無得鼠首持兩端耳。」 群臣聞言,皆唯唯欲退。此見興安不忍易上皇儲君之忠心也。當時閣下陳循等見眾欲退,乃即署名。後都禦史王文等,駙馬眾侯伯薛垣、李瑾等,尚書何文淵等,侍郎項文耀等,學士商輅等,禦史王震等,以次署名。惟尚書王直、於謙,給事林聰,禦史左鼎數公,甚有難色,不肯署名。陳循自執筆勞之,強署名。亦無人敢寫複疏之語。各默然不肯下筆。時有何文淵對眾曰:「諸公不肯落筆,某有屬對,為諸公首作。」 乃即提筆曰:「天佑下民作之君,父有天下傳之子。」 眾官皆唯唯而服。陳循乃率廷臣面奏曰:「陛下膺天明命,中興邦家。統緒之傳,宜歸聖子。黃[王厷]奏是。」 景泰聞奏,心中大喜。乃下制曰:「可。朕啟請聖母上聖皇太后。太后曰:『予老矣,願社稷安,天下得太平。今人心既如此,不可拂。』朕敬承慈命。乃命禮部具儀注,擇日以聞。」 制下,禮部尚書胡瀠具儀注。景泰即日簡選立東宮官僚,以陳懋、胡瀠、王直、石亨四人為太子太師,柳溥、陳循、高谷、于謙為太子太傅,張、何文淵、劉深、俞士悅、石璞、陳鎰、王文、王翱、張九人為太子太保、江淵、王一甯、蔣磁為太子少師,李錫、蕭維貞、劉中敷、羅通為太子少博,商輅、項文曜、彭時、周旋為太子少保,趙榮、徐有貞、李紹、劉定之、呂原、柯潛、李侃、岳正、周洪謨、劉俊、李泰、林聰、趙昂、楊欽、王政等,皆為春坊、諭德、詹事等官。凡東宮官僚,俱加公孤,並支二俸。 景泰三年五月初二甲午日,立見濟為皇太子。廢皇后汪氏,立見濟母杭氏為皇后。封上皇長子為沂王,即成化帝。上皇次子見清為樂王,見淳為許王。汪後令居別宮。乃下詔雲:「天佑下民作之君,實遺安于四海;父有天下傳之子,斯本固於萬年。」 於是頒詔遍告中外海內臣民,大赦天下。先一日。禮部排列儀仗,在於奉天門下。忽有男子赤身手執一朱紅木棍,直奔進奉天門下,奮力大呼道:「先打東方甲乙木。」 複大叫一聲,只一擊,把排列的香案打碎。眾侍衛見之,拿住這男子,待罪於午門外。後有詔下錦衣衛勘問,眾官究問其事。此人初被拿之時,似醉夢中,一無所知。及下獄勘問,那人忽然抬頭一看,驚訝道:「為何在此把我拷打?」 刑官問曰:「汝這男子,又非失心瘋,如何自來尋死?」 此人訴道:「小人正醉酒睡著,忽見一將官趕來道『快走』。領小人在亭子邊,把小人手拿住,打那亭子。那將官道:『打得好,感動他的心。』說罷,那人把小人一推不見了。如今許多爺爺在此拷問我為何?」 眾官見他說得奇異,相顧曰:「不知是何神使為之?」 遂不拷問,仍囚獄中。此事甚異。 景泰既立見濟為太子,凡文武官吏、軍士、太學諸生,無不受賞。時人謠雲:「滿朝皆太保,一部兩尚書。」 又加賞陳循、高谷、江淵、王一甯、商輅、王直各赤金五十兩。惟尚書王直受賞回家,將金子擲地,歎曰:「此何等大事,乃廣西一逆賊擅敢為之!」 乃上本辭職。朝廷不允。又李賢先前托疾不署名,今亦托疾不肯受職。朝廷自立見濟之後,四方災異,種種迭見。不期太子見濟忽然於十月廿七得疾,至十一月初四日薨。景泰大哭不已,七日不朝。後擇日葬於西山,諡曰懷獻。 時於公見災異屢見,上疏辭爵,乞歸田裡。其略雲: 臣謙切見自去歲冬間以及今春,時序乖和,雨雪不降。複於二十二日大風晝晦,日光沉伏,切惟災沴之來,必有所由。天人感召,其應不虛。伏念臣質本凡庸,性複偏執。時遭明盛,位極人臣。既居師保之官,又兼六卿之職,臣才器不逾于常人,聲望弗協於輿誦。報國之心雖切,而濟時之術全疏。經濟之學蔑閑,而輔導之職莫稱。上不能寅亮天工,以為朝廷之助,下不能阜安兆庶,以底太平之休。兼且素乏統馭之能,匆稱總戎之任。今四方多故,百姓流離。東南之寇盜雖平,西北之邊報常至。綜理勘定,困難其人。苟臣蒙恥而冒榮,其奈妨賢而僨事。引咎思退,分所宜然。伏望我皇上宸斷,罷臣職務,遣歸田裡。另選賢良,以代今職。上回天意,下協輿情,以彰我皇上知人之明,以免愚臣固位之責。臣不勝戰慄,待罪之至! 奏上。未知朝廷准否若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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