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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回 頤和園皇上領訓 春帆樓傅相議和(2)


  書分兩頭,且不敘山東海戰,且先敘奉天的陸戰。日軍區大隊趕渡過鴨綠江,第一起攻取,便是九連城,那聶桂森、豐伸阿,本是敗軍之將,不消日人費事,早輕輕巧巧的得了九連城。既得了九連城,日軍又拼力地進攻鳳凰城。偏值冬季大霧,日人乘這昏天黑地之中,四路進兵,把個馬玉昆打得手腳慌亂,不知抵禦何處。

  虛者實之,實者虛之,一陣混戰,日人又攻破了鳳凰城。既破了鳳凰城,趁勝又奪了連山關,簡直是勢如破竹,不可抵擋。幸虧前面有座摩天嶺,這嶺非常險惡,當初薛仁貴征東,大破這摩天嶺,很著些威名。此次聶士成扼守這嶺,大小數十戰,殺傷日軍,不計其數。部下裨將,有位叫做馮國璋,冒著槍林彈雨,趁勝克復連山關,戰殺日本一員少將,叫做齋藤正起。

  諸位想想,日本自用兵以來,從不曾損失將弁,此次齋藤正起陣亡,才曉得中國未可小覷。但是姓馮的出身,也要略敘一敘,原來馮國璋,是個河間無賴,少年時,狂嫖惡賭,還會演唱些戲劇,家中不能收留,不得已投營。適值北洋創辦陸軍學堂,挑選識字兵丁,國璋投入,偏偏有個國文教員,破格嘉賞,教導他的時文,由兵丁考中個秀才,因此不次錄用,又跑過東洋一趟,這時隨著聶士成小小的出了風頭,立下戰功,後來同段祺瑞、王士珍,稱做陸軍三傑,為袁世凱的要人,暫且不表。

  單講聶士成扼守著摩天嶺,馮國璋恢復著連山關,日本的陸軍,一時不能取勝,我且擱過一邊,且提起筆來,轉敘海軍的方面。這時日本的桂太郎,帶領十一艘鐵甲兵艦,卻分著兩路,一路由佐藤彌太郎,北攻旅順。那姜桂題豈是日軍的對手,不消兩仗,什麼椅子山,桌子山,通同被日軍占了,一座銅牆鐵壁的炮臺失了。

  姜桂題跑得不知去向,連山海關外的吳大澄,聽著旅順失守,也就棄營逃跑,豈不是個笑話嗎?一路由桂太郎領著兵艦,南犯山東。山東巡撫原是個旗人,叫做福潤,朝廷因軍事吃緊,調福潤去撫安徽,便升臬司李秉衡做這山東巡撫。這李秉衡,表字鑒堂,為人倒敢作敢為,不過腦筋太舊從,目前賞識個李來中,抱定扶清滅洋的宗旨,對於洋人,不問英美俄法,不問日本,他是一概仇視的。

  此次日軍侵犯海疆,但早暗暗給信李來中,叫一起大刀會從中助力,無如烏合之眾,一時尚未能糾集。姓李的趕先揚威耀武,巡閱海防,什麼煙臺呀,威海衛呀,劉公島呀,一處處駐紮重兵,所有海灣要地,自然仍由丁汝昌、劉步蟾開駛許多兵艦,前來扼安。講這丁汝昌,原奉朝旨褫職拿問,後經李鴻章力保,准其帶罪圖功,所以姓丁的此次前來,誓死的拼命大鬥,要替李鴻章顧全顏面。

  閒話不談,當下日艦統將桂太郎,知道山東沿海,處處設備,心中拿定主張,不在實處攻擊,而在虛處進兵;由成山龜下,雇了幾隻漁船,派兩百個兵丁,改穿華人衣服,混著上岸,勾通東省奸民,做了內應。從此便陸陸續續,引著無數日軍,藏帶軍火,潛入內地。成山駐防,本有兩起,一起是戴宗騫,一起是孫萬齡,兩個人又意見不和,約著彼此救應,及至日軍圍攻戴宗騫,那孫萬齡又袖手旁觀,不消說得,戴營失利,孫營亦立腳不住。日軍既得了成山,趁勝抄過威海衛的後壁。

  那威海衛是個山東要港,這時還有十二艘兵艦。記得這日是十一月初旬,半輪明月,照耀在蒼茫碧海,閃爍著萬道金光。

  桂太郎真會作怪,猛然的升旗放炮,開駛兵輪。這邊海軍統帥丁汝昌,幫帶劉步蟾,也就招呼十二艘兵艦,一起生火。點一點各艦的統帶,哪知來遠艦上邱寶仁,威遠艦上林穎啟,早已花酒茶圍,跑得不知去向;廣丙艦上統帶,叫個陳壁光,在前一日告了個病假,此時是託病不到。丁汝昌急得沒法,只好同劉步蟾率領了幾艘兵艦,預備開戰。

  諸位想想,這種倉猝成軍,何以應敵?丁汝昌原抵備著一死,當將兵艦放出海面,又轟天的火炮,施放起來,此來彼往。原講日本個船堅炮利,勝似中國,不消幾個回合,中國幾艘兵艦,已是被敵人炮彈打了無數窟窿,萬萬是招架不住,退入海灣,日艦早一字排齊,封鎖著港口。劉步蟾知事不濟,早拿出手槍,自家對準胸口,一槍送命;丁汝昌瞧見劉步蟾死了,也端起鴉片煙盒子,咕嘟咕嘟喝了幾口;這時告病假的陳壁光,早招呼手下,掛起白旗;什麼邱寶仁、林穎啟,同躲到窯姐那裡,不復出頭。

  日人既佔據威海,不勞而獲,又將中國十二艘兵艦,全行圈去,然後與陸路日軍,混合一氣。這時桂太郎橫行一世,由鴨綠江起,自成山角止,所有奉直魯三省彎彎曲曲的海岸線,總圈入日本的範圍,中國海陸軍的戰鬥力,弄得一點全無,人都歸罪李鴻章。

  平心而論,姓李的趾高氣揚,一味顢頇,實系不能逃罪,但其中實有個大大劫數。天運是六十年一周,當那那拉氏降生的時會,四方已不太平,什麼內魔外魔,早早的伏下種子,如今六旬大壽,這些邪風潑雨,翻江倒海的文章,正該一出一出的給與她看。如果那拉氏有點覺悟,瞧了這些陸離光怪的玩意兒,便應急早回頭,打斷那金輪則天的夢想,無如見不及此,不怪她自家造孽,弄得一塌糊塗,反終日在頤和園裡,嗔張怪李,與心愛的李蓮英,評論朝政。一會兒聽說朝鮮兵敗,一會兒聽說奉天兵敗,一會兒報告大東溝如何全軍贊良旅順如何炮臺失守,威海衛如何軍港斷送,慈禧只是冷笑,她的心裡以為皇帝伯伯的福氣太薄,如果自己垂簾訓政,斷不至於如此。那個壞蛋李蓮英,不時在旁慫恿,說:「咱們何不趁這個當兒,宣佈皇上罪狀,說他昏庸誤國,德薄能鮮,為宗社計,為國本計,不得不另行擇賢。」

  慈禧笑著說:「這事早呢!咱們且議不到此,且談目前的正經,你可傳我的諭旨,招呼皇上進園。」

  一會工夫,光緒帝隨著李蓮英趕進頤和園,跪見慈禧。慈禧命坐後,當下問說:「現在戰事,被你弄得一塌糊塗,祖宗的基業,敗起來好快呀!」

  皇上說:「不料李鴻章辦理海軍十幾年,一些把鼻沒有,一班打前敵的,都是些草包。」

  慈禧冷笑一聲說:「這都是你的做作好了,福氣大了!如今事已如此,你又有甚辦法?」

  皇上說:「只等兩江總督劉坤一來,拼著再戰一場。」

  慈禧聽了,早給皇上臉上一口濃沫,說:「你別做夢!李鴻章不行,那劉坤一還行嗎?如今沒有別的,解鈴繫鈴,咱們談到戰字,固然用著李鴻章,談到和字,也要用著李鴻章,明日快把李鴻章找來,叫他設法議和!」

  可憐光緒帝唾面自乾,當下喏喏的叩辭出去。

  次日,即宣召李鴻章陛見,當將太后的意思說明。鴻章除去帽子,只是碰頭說:「主憂臣辱,這件事,由臣同英美俄法駐京公使計議,請他們出來趕速調停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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