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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剿撚成功淮軍報捷 臨朝受賀穆宗大婚(2)


  在這同治六年五六月間,東撚任柱、賴汶光,領著無數撚眾,夾雜些遊兵散勇,由皖豫直犯山東,好個吳長慶,迎頭攔截,劉銘傳又尾追過來,在登萊青三府,很打了些惡仗。那山東巡撫丁寶楨,因撚軍圍聚在他轄境,自家擔著責任,忙具摺子,陳述山崠人民塗炭,不宜偏戰一方。李鴻章得了這個肖息,也就具折辯論,說黃河流域,總被撚匪蹂躪,不圍攻不能就緒。朝廷見了丁李兩起奏摺,忙傳旨叫他倆不分畛域,務在相機行事。

  從此劉銘傳日夜血戰,把任柱、賴汶光沖作兩截,在著十月下旬,把個任柱直追至安邱濰縣之交,被銘軍部下一員驍將,名叫李慶,砍斃馬下。任柱既死,賴汶光越發勢孤,潘鼎新、劉松山又截撚彌河,一番惡戰,賴汶光墮馬落水,偏偏賴汶光識得水性,趁官兵過去,他又泅出水面,上岸收集餘撚,得一二千人。沖出六塘河防,又遇黃翼升、劉秉璋兩支生力軍。做書的趁手交代,這黃劉兩軍,卻是丁寶楨派在魯境堵截的。當下廝殺一陣,賴汶光部下,只剩三五百名,沿著運河竄至揚州,卻被淮軍的統領吳毓蘭所殺。

  諸位,這賴汶光先入太平軍,後做撚軍,歷時十數年,活動曆七八省,至此才得結果,算是東撚肅清。同治七年正月,西撚張總愚、牛洪,又領著無數撚軍,夾雜些回民太平軍余部,由山陝猛撲京師,這回聲勢,比前回聲勢尤大。所幸張樹聲、樹珊兄弟兩人,分駐直隸。

  樹聲迎頭痛擊,樹珊卻橫沖中堅,偏偏遇著牛洪,彼此交戰,牛洪騎在馬上,卻被流彈打落下馬;樹珊掩殺過去,不料藍大順、藍二順又搶著上來,一場混戰,到底大順二順猶挾著太平軍餘威,官兵不無卻走。好個張總愚,且戰且等待後應,接著大順二順到了,然後奮勇廝殺,一陣惡殺,張樹聲的陣腳,又不免移動。

  諸位,這戰事全憑點銳氣,陣腳一動,哪有不敗之理?二張既敗,張總愚便抖擻精神,掀天揭地的又攻打北京,京城裡又是鴉飛鵲亂,兩宮又召恭親王奕訢及軍機大臣文祥、沈桂芬計議。

  其時同治皇帝儼然成人,忙問恭親王說:「朕聽平定西撚,全是劉銘傳戰功居多,這回東撚殺來,李鴻章何以不趕派劉銘傳?還有一層,東撚的裡面,勾結些白帽藍帽回回,聽說回匪白彥虎、馬化龍,又在陝甘起事,怕的撚匪未清,回匪又起。

  記得曾國藩原薦李鴻章及左宗棠二人,朕的意思,要以剿撚事體,責成李鴻章,那剿回的事體,就責成左宗棠,這種辦法,行不行?」

  奕訢忙說:「臣意亦是如此。」

  當下請訓兩宮,慈安、慈禧就叫軍機趕辦詔旨,一方面召取左宗棠進京,面授剿回機宜,左宗棠何敢怠慢,不日起程來京;一方面傳諭李鴻章,迅派劉銘傳,火急剿撚。原來劉銘傳因東撚戰事,斬殺過當,已積勞成疾,此時正請假休養。鴻章設法,先趕派潘鼎新、劉松山、吳長慶領兵前來,又具個切實摺子,替劉銘傳請病假三月。

  這裡潘鼎新等同張總愚動手交仗,不免互有勝敗,一時不能得手,朝廷疊疊詔旨,嚴催劉銘傳立即出兵。銘傳沒法,只好統帶自家的銘軍,扶病上馬。偏偏先聲奪人,那打太平軍是鮑超專家,打撚軍又是劉銘傳絕技,只要銘軍大纛旗一到,那撚軍就不能立足。張總愚瞧見銘軍從背後抄來,只得由西路又竄到東路。撚軍走到哪裡,官兵是包抄到哪裡,這時已是五月,黃河的伏泛盛漲。

  諸位必有一句話問我,第二回書,不說是承恩公惠征帶著家小,在那清河縣趕渡黃河嗎,何以彼時黃河在南,此時黃河又在北?要曉得咸豐元年,淮黃水漲,豐北決口,從此黃河不由雲梯關入海,竟從天津以南入海。李鴻章趁著這黃河伏泛當兒,借滾滾濁流,做撚軍的天然圈禁。無巧不巧,浙江巡扶左宗棠,又因奉旨剿回,見過兩宮,趕來同鴻章面議機宜。鴻章因撚軍同回眾有密切關係,留著宗棠勾當撚事。

  諸位想起,單論淮軍的勢力,那撚軍已不能支,何況再加著左軍,簡直是逐節為營,把個張總愚逼上死路。然而張總愚桀驁不過,驃悍不過,雖接二連三打些敗仗,不曾屈膝求降。但是張總愚不降,所有部下,早紛紛解體,藍大順、二順早領著些回民,竄出山海關,不知逃往何處。

  二藍走後,張總愚身邊,只剩一二千人,東竄到西,西竄到東,四面官兵,日漸緊急,甕中捉鼈,真正跑逃不了。這日據著高唐,喘息未定,猛然潘鼎新、劉松山兩支生力軍殺來,總愚忙跳上馬,顧少是人眾,趕向博平清平撲竄運河。這運河東岸,都築著數百里長牆,任是飛天蜈蚣,也越不過去。

  正在危急,一通炮響,劉銘傳又當頭攔住,張總愚點一點手下餘撚,不過二三十人,不免牙根一咬,說聲天亡我也,遠遠瞧著黃河,把馬鬃一拎,連人帶馬,撲碌通滾跌河心直趕水晶宮,會那金龍四大王去了。岸上銘軍追來,瞧這滔滔汩汩波濤,人騎俱下,萬無生理,這才由劉銘傳飛報大營。李鴻章用個紅旗報捷,聲敘西撚肅清。不日上諭下來,一面嘉獎李鴻章,將平撚在事人員,論功敘爵有差;一面督促左宗棠趕往陝甘,征巢回匪,務期一鼓蕩平。

  諸位必疑惑在下一支筆,又要接敘征回的戰事,要曉得舞臺演戲,接二連三唱那全武行,任是真刀真槍,耍得熱鬧,鑼鼓喧天,敲得緊湊,然而做戲的吃力,瞧戲的厭煩,而況左宗棠前去剿回,大小數百戰,縱橫兩萬里,不是一年兩載,可以成功。

  這個當兒,外魔的氣焰,可算逐漸消滅,那內魔的威勢,又不免逐漸鴟張。前回書中,不講到慈安潛往西宮,捉住慈禧的破綻嗎?優人金俊生在逃,那個譚鑫培、餘三勝,也就稍稍斂跡。安得海同那拉氏計議,原說是要謀害慈安,究竟慈安一片好心,任是恩將仇報,一時也翻不轉面皮。其時朝臣也有些風聞,有一位京察一等禦史,名叫卞寶第,在這個當兒,遞了個調和兩宮奏摺,摺子裡面,很把國事阽危,皇上沖幼,非得兩宮顧全大局,軫念時艱,不足以對內對外,為長治久安之計。

  慈安、慈禧見了,很為感動,但是慈安的心裡,實系顧全大局,慈禧的心裡,不過顧忌人言。安得海要算是貼骨疔瘡,安靜了一兩個年頭,他又慫恿建築圓明園,恢復舊觀。這時女畫師繆毒筠,已招致入宮,慈禧叫她按照從前的構造,曲曲折折地畫個詳圖。繆太太本來是畫中高手,而況那圓明園,又是她身歷其境,哪有不裝點入細。圖畫脫稿,當由慈禧招呼恭親王過來,遞給瞧了。

  好個恭親王,知道慈禧又要大興土木,蓋造園林,當下便除去帽子,跪地碰頭說:「現在毛賊雖平,撚匪未靖,外邊是滿目瘡痍,單論現用兵餉,已是支絀萬分,這種絕大工程,還待民力少抒,國帑稍裕,再行籌辦;而況皇上的年齡日長,那大婚及歸政的典禮,也很要有點預備。」

  慈禧聽到這裡,很大大的不以為然,然而又沒有話來駁詰他,只好暗暗說聲:「非依安得海的計劃,先行黜退此傖不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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