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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曾國藩三路進兵 洪秀全一朝服毒(3)


  有兩位部將,一叫孔成仁,一叫孟取義,對著大眾涕泣誓師,說我們不攻克湖州,誓不歸隊,大旗一舉,翻江倒海地直攻前敵。恰好左軍的先行王開來、王文瑞,已包抄過來,兩路夾攻,炮彈如雨,那個黃文金臨陣指揮,也就為流彈打中,這叫做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。湖州既下、嘉興亦降,楊輔清勢成孤立,打聽天王在南京被困重圍,不日將破,左思右想,與其分兵駐紮杭州,不如前往策應南京,以圖再振。

  正在躇躇不定,恰恰天國天王,已飛檄前來,調兵入援。不消說得,楊輔清拔隊到甯,左宗棠乘勢就克復杭州,也就出榜安民。捷報到曾國藩總管,自然又用個紅旗報捷。

  這時在下一支筆是要專敘曾國荃圍攻南京了。這南京是天國個根基,天王的巢穴。洪秀全從咸豐三年,得了這一座名城大都,比如窮人暴富,得來的金銀山積,羅綺無數。他又貪戀些孌童嬌女,把偌大野心,都收束在聲色嗜好。有一位匠頭,名叫賓福壽,替天王起造房屋,什麼長楊五柞、玉樹臨春,都比不上天王府的奇巧華麗。

  從洪楊內訌,韋石私鏖以後,秀全用著妹子宣嬌的計劃,引用國宗四王:仁玕、仁政、仁發、仁達。這四個人,還算仁玕有點聰明,替秀全出去,結識了王畹,聯合了白齊文。在咸豐九、十兩年的當兒、巧巧英法俄美攻破天津,全國人心震動,這時忠王李秀成又替姓洪的名處號召,聲勢複張。然而,殘燈複明,膏油已盡,夕陽返照,光景無多。

  那邊李鴻章、左宗棠已拼命恢復江浙,這邊曾國荃又打敗陳玉成,攻克安慶,一路殺到南京。什麼大勝關、秣陵關、三義河、江心洲、蒲包洲,所有駐紮的太平軍壘,無不次第攻拔,最後佔據聚寶門外一座雨花臺。這雨花臺地勢很高,架起大炮,直轟南京。

  可憐洪秀全在蘇州戰敗以後,早是亡魂喪膽,經不起整日整夜的炮彈轟個不息。這時內無糧草,外無救兵,除得國宗四人,還有保王洪容海、循王魏超成、根王藍仁德、隨王楊柳谷、翰王項大英、烈王方成宗。論他們些出籍,無非胸無點墨,目不識丁。天國的人才如此,天國的勢力,又不能出這南京城一座,當時有位滑稽大家,撰出一副聯句:一統江山百零八裡半,滿朝文武三十六行全。

  這樣看來,天國的大勢,已經破敗決裂,不可收拾,天王的死期已近,只要九帥一鼓作氣,那南京不難指日蕩平了。哪曉得火炮轟天的當兒,忽然拼殺過來一支太平軍,聲勢非常浩大,火器非常厲害,為頭軍將,不是別人,乃是侍王李世賢。

  這世賢知道南京城危在旦夕,特夥結楊輔清,帶領著大股太平軍前來,又同白齊文購辦些軍火。此次是拼命大鬥,背水一戰,一干太平軍無不以一當百,呼聲震天,看看殺近雨花臺,早是一通炮響,一杆白地黑字大旗,上系一丈二尺紅綾,現出無大不大一個鮑字。

  好個李世賢,前回是望風逃走,此回是奮不顧身,前回鮑超是不曾到場,此回鮑超是真臨戰地,說時遲,那時快,李世賢正坐在馬上指揮,鮑超已磕著一騎劣馬,四蹄踏翻過來。彼此對面,鮑超一聲大喝,仿佛莽張飛在灞陵橋的威勢,李世賢睜著眼睛,硬著頭皮,揮動兩口鋼刀,正待迎敵,鮑超早據著鐵槊飛也似的打去,哼……如果鮑超這一鐵槊打著,怕不是腦漿迸裂嗎?李世賢也算眼尖手快,身子一閃,抓著馬鬃,不敢戀戰,早突圍逃走;好個鮑超,哪裡肯得歇手,將手一招,一陣大兵使著抬槍火炮,早衝殺過去。

  鮑超掄動鐵槊,任是槍林彈雨,總沒一些沾身,看看趕近李世賢,恰好楊輔清挺身出馬,才算救得世賢性命。但是世賢跑了,太平軍的行營,也就衝動,鮑超催著坐騎,掩殺過去。後面九帥瞧著前軍猛進,又加派宋國永、孫開華,帶了兩起兵馬,分左右翼包抄過去。這一場煙霧交加的混戰,早把一大夥太平軍沖得七零八落。

  李世賢同楊輔清併入一路,逃走在三十裡外,紮了個行營。這時南京城裡都督一切的卻是李秀成,當下秀成巡閱各城,瞧見兩方廝殺,忙派保王洪容海、根王藍仁德、隨王楊柳穀,帶領大隊出城救應,卻被鮑超、宋國永、孫開華,一人一個,活捉過來。這裡雨花臺吹號歸隊,鮑宋孫三員大將押著洪容海、藍仁德、楊柳穀三人進營。九帥升帳,問了一問姓名口供,三人只是碰頭,情願投誠。九帥笑說:「你們在天國算是堂堂王爵,歸降我朝不過貸你們一死,是不划算的。」

  藍仁德、楊柳穀未及開口,早是洪容海磕頭搗蒜的說:「只要大帥饒我們的性命,任是赴湯蹈火,亦所不辭!」

  九帥笑說:「只恐怕你們野性難馴,也罷,左右替他們把毛髮剃了,諒這敗軍之將,不足言勇。」

  隔了幾日,九帥忽招呼洪容海至一間秘密室,問問天國內容,洪容海便將南京城裡一種糧絕援斷的情形,並天王憂煩成病,怕性命只在早晚等,詳告之:「我們要先去他的羽翼。」

  九帥忙說:「那裡還有什麼羽翼?」

  容海說:「不過循王魏超成呀,翰王項大英呀,烈王方成宗呀,這是同我們一氣,可以招呼過來的;其餘的賴國舅,林何二丞相,國宗四王,算是天王的死黨,李秀成誓與天國共同存亡,那是沒有法想的。」

  九帥說:「既如此,你可設法致函項大英、魏超成、方成宗,叫他裡應外合,我們得他的回信,就動手攻城。」

  洪容海說:「我致函不難,但是南京依山為城,非常堅固,必須轟開一段城牆,外面殺去,裡面方有個內應。」

  九帥說:「這倒不勞費心。」

  原來九帥蓄意攻城,已暗暗招呼軍士,從雨花臺前面,鑿穿地道,一面開炮轟城,以分敵勢,一面早有了計劃,不過瞞著容海。這時催著容海函通消息,容海就在降兵裡面,揀個機警目兵,叫他持函混入城內,不消兩日,居然回信已到。

  諸位,要曉得南京糧草斷絕,每日不男不女的,派些人出城割草割稻,有的趁機逃走,有的挨晚入城,所以容海差去的目兵,可以混進混出。但這目兵得了覆信出來,由容海面呈九帥,九帥拆信一看,上書:「四月廿七日,天王已服毒身亡,現由忠王李秀成輔立洪福,內部慌亂,須乘機早來,不可有誤。」

  九帥讀過,方疑有詐;容海急得發誓賭咒,九帥知道情真,吩咐加添工程兵,日夜趕鑿遂道。記得這年是同治三年六月十五,九帥便派人在隧道裡面,安好火藥導線一點,登時出山崩地裂,把聚寶門附近城牆,轟倒二三十丈。說時遲,那時快,有個提督李臣典,早舞動雙刀,帶領一班將弁,生龍活虎地穿過城牆,接著大兵潮湧般過去,未知城破後情形如何,且容續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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