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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觸權貴白中堂含冤 作洋奴葉制軍辱國(4)


  今日名琛又請老父扶乩,說明洋人行將兵臨城下,此番如何結局。志詵不慌不忙,燒符請仙,一會兒乩盤活動,浮沙上現出字來,說是休怕,休聽鬼話,過了十五,風雲變化。這風雲變化,明明藏著機鋒,如果無神,算是遊戲之筆,如果有神,倒不可不有點防備。哪知扶乩的心思,但從好處著想,不從壞處思索,志詵忙拿著眼睛瞟住名琛說:「你瞧,過了十五,不顯見得風雲化解嗎?」

  名琛信以為實,什麼哀的美敦書,付之不理。唉,記得金田軍起,前回總督鄭祖琛,只是念那阿彌陀佛,這次廣州交涉葉名琛又相信乩仙,漫無防備,廣東遇見這兩個制軍,真是人民遭殃,國家不幸。世界顢頇的人物,如何能獨當一面,幹辦大事!這裡葉名琛穩坐釣台,聲色不動,那額爾金的聯軍,早是轉攻省城,一面據著海珠炮臺,開炮直打,一面防著後路,不讓葉名琛脫逃。這一次的戰事,不比前回,前回是一路攻打,此回是四面包抄。

  記得這年是咸豐七年十一月十四,當晚聯軍打破省城,葉名琛這一嚇,是屁滾尿流。他的心裡,以為乩仙判語,總是不錯,眼巴巴只望過了十五,便可雲消雨散。他父親一座乩壇,早延請些和尚道士,在那裡諷誦經卷。和尚低哼著阿彌陀佛,道士高叫著救苦天尊,正在敲破木魚,打緊鐃鈸,那洋兵已殺進城來,洋鼓敲得咚咚的,洋號吹得嗚嗚的。

  葉名琛躲得不知去向,葉志詵還死守乩壇。不好了!總督的衙門口,已劈啪啪一陣排槍,排槍過後,無數洋兵直沖進來。到底外國的軍隊,是有規則的,領隊個軍官拿著指揮刀,指揮到哪裡,軍隊就跟到哪裡。一到乩壇一間靜室,可憐那班和尚道士,早嚇得躲在桌子底下,葉志詵此時目瞪口呆。

  那領隊的軍官,嘴裡嘰哩咕嚕,不知道講些什麼,早有個翻譯上前說:「你們不必害怕,洋人是問你們,那葉名琛躲避到哪裡去了?只要交出名琛,對於你們是不侵犯的。」

  志詵這才歎口氣說:「你問他麼,他已被濟顛祖師,帶到靈山去了。」

  那翻譯就是洋奴,曉得葉志詵講話不實,忙說:「老先生,你對洋人說話,不是滑理滑達的,洋人是最講理的,你們把葉名琛交代出來,也不見得給他苦吃。」

  志詵說:「只是我們在這裡念經,委實不知他的去向。」

  翻譯更無話說,只得回明那領隊的軍官,那軍官便指揮著洋兵,四處搜尋,後來搜到吳其仁個私宅上房馬子巷裡,才把一位堂堂武英殿大學士、兩廣總督督葉名琛找出。洋人個軍紀,是極整齊的,極文明的,一面備了匹馬,把姓葉的綽上去,前後簇擁些洋兵,一路押送到香港,一麵點齊軍隊,駐紮在總督衙門。

  當下廣州都統志善,早把省城失守、督軍被擄情形,具折到京。京城裡續派侍郎黃宗漢,來做兩廣總督。到任以後,由巴夏禮前來交涉,要求的條件,無非改訂約章,賠償兵費。姓黃的說:「這事權操之政府,請貴國讓出總督衙門,先行退兵,我們總好設法磋商。」

  巴夏禮歸報包冷,包冷倒還直爽,一面退出聯軍,讓開總督衙門,一面把葉名琛押送到加爾各答。記得葉名琛被押至香港,有位不第秀才,名叫王畹,趕到名琛跟前,說:「中堂,你瞧這海水汪洋,倒是個解脫的去處。」

  名琛要是有氣節的,一個咕咚,翻身入海,要替我們漢族增許多光榮,在中國歷史放許多異彩。

  哪知螻蟻惜命,到得加爾各答,不到一年,早已活活嘔死,此是後話。

  單講聯軍退出省城,駐紮香港,守候清廷派員議和,哪知咸豐帝被女色都迷昏了,整日不出圓明園一步,除得四春,小腳蘭,冰花,不過同端華、肅順兩個接近,什麼太平軍、撚軍都不介意,何況廣州交涉,遠隔幾省,只好聽其自然。彼急此緩,比如癰,不到潰爛出頭,不去醫治。包冷、巴夏禮駐兵香港,久久不得消息,於是決計進兵。海軍大將額爾金建議說:「我個意思,與其圍攻廣東,不如直取北京,比如人個身體,在腳底下抨擊,不關他的痛癢,不如控扼咽喉,倒可以制他的死命。」

  巴夏禮說:「不錯,你們拔隊,我願隨行。」

  計劃已定,額爾金就帶著巴夏禮做個參謀,四隻鐵甲兵輪,一時起碇,路過上海,又邀約俄國兵艦,一起殺奔天津。這年是咸豐八年三月,四國兵艦,齊集白河。那僧格林沁,還是紮營天津,他仗著前次打敗林鳳祥,料這些洋兵,也不是他個對手。

  要曉得太平軍十萬,不過是些烏合之眾,也沒有鐵甲兵輪,也沒有新式快槍,所以一戰成功,把個林鳳祥殺得大敗虧輸。這額爾金的海軍是很有名譽的,世界海軍,推英國第一,法艦、美艦、俄艦,總算是堅利無匹。一邊遞過哀的美敦書,一邊就開起仗來,不上一月,早被聯軍把個天津炮臺取了。未知後文,且閱下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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