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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清河縣將錯送程儀 鄭親王無端逢國色(2)


  承恩公信口開河,那桂祥也就傻聲傻氣說:「這倒不拘,那唐朝個金輪則天皇帝,不是一個女人家嗎?」

  父子講得手舞跳蹈,不提防佟佳氏走出來,啐了一口香沫說:「你倆敢是瘋了,這些有天沒日頭的話,就可以高聲朗氣的講嗎?」

  家人杜福插言說:「好歹這艙子裡沒有外人。」

  這時蓉兒站在旁邊,便伸出小手兒指說:「你不是外人嗎?那跟來的使女,弄船的水手,不都是些外人嗎?」

  蘭兒笑說:「咱們不管外人不外人,已經得了川資,應該趕緊回京,此處不必耽擱。」

  承恩公這才打點主意,招呼船戶算清帳目,換去銀子,又添置些衣服零星,次日渡過黃河,舍舟登陸。原來道光末年,黃河還未北徙,南路的人要進京,必先從這裡渡河,然後在王家營車站去雇騾車,一路北上。當時承恩公因經濟限制,除夫妻兒女五口,連杜福及男女僕役,共總不過十人,雇好三掛騾車。承恩公攜著蓉兒,佟佳氏攜著蘭兒,各坐一車;桂二爺另坐一車;其餘跟隨僕役,分配在車沿子掛了。一路曉行夜宿,按著大小站走,不上一月,已趕到京城。

  原來承恩公惠征個住宅,本在府學胡同,家裡屋子,前到後五進,另有花廳院落,是很寬綽的。大房兄嫂,早已去世,大侄椿祥,亦不幸早故。侄媳覺羅宗室之女,生下兩個兒子,一名榮福,表字伯海,今年十五歲,卻有些傻氣;一名榮祿,表字仲華,今十三歲,廣額豐頤,眉清目秀,賦性聰敏,智識早開,也是我這部小說中一位重要人物。

  諸位看到後起章回,便知道清運告終,與這人有絕大關係。福者禍之門,禍者福之倚,沒有金輪則天當國,顯不出武三思的氣焰;沒有慈禧垂簾,瞧不出榮仲華個手段。

  這榮祿從師讀書,記性很好,下筆為文,二三百字短篇小論,中間沒個攔路虎,偷工夫也會哼兩句西皮二簧,那絲弦傢伙,拉得圓熟。他母親常管束他,他說:「現今官場,也仿佛唱戲,能唱好這小戲,方能演做那大戲。什麼掀天揭地倒海翻江的節目,孩兒很明白,很透漏的。母親不信,瞧我到大來扮個正面鬚生,演一兩幕出色驚人的戲文,唱給大家看看。」

  覺羅氏知道他言有寓意,吐屬不凡,便不去管他。

  本年六月間,這榮祿打聽著叔祖惠征因病懇請開缺,不多時,又哄傳廣西桂平縣金田村洪楊起事,鬧得兩廣地方鶴唳風聲。

  榮祿對著他母親說:「這樣兵荒撩亂,不知咱們叔祖可曾脫離廣東?如果動身,再帶些累贅箱櫳,難保不遇著匪人。」

  覺羅氏歎說:「咱也這麼想,但願天賜平安,我叔祖多少帶點宦囊,家裡才可敷衍。」

  榮祿笑了一笑。

  光陰易過,不覺秋去冬來。這個當兒,已是十一月初旬,北京氣候寒冷,大家已著大毛衣服。覺羅氏用過午飯,大兒子榮福,二兒子榮祿,就著宮熏靠火。忽聽門前嘈雜,接著管家容壽引著杜福,匆匆進來說:「爺子們已經到家了。」

  覺羅氏領著榮福、榮福,才出前廳,承恩公夫婦攜著蘭兒蓉兒,已迎面走進。不消說得,侄媳對於叔嬸,侄孫對於叔祖父母,自然是屈膝請安。這裡正在家庭行禮,猛然個桂二爺傻聲傻氣的,從外面一疊連呵……嚷著進來,說:「好冷呀……!」

  別個尚未開言,轉是傻頭傻腦的榮福說:「二叔窮得袍子當掉了,這種大冷天,虧你失時落殼的,穿這件棉袍子。」

  桂祥聽了這話,忙伸出兩隻手來,要替侄兒榮福剝脫皮衣,榮福扭股兒的不肯,兩個傻貨,弄在一起。

  諸位,要曉得承恩公一家子從暑天離的廣東,其時穿紮些拷綢單絹,黃村遇劫,大小箱櫳損失,沿路由單換來,由夾換棉,財力已是不濟,困到清江,當下得著吳棠二百兩銀子,除吃淨用,老兩口買了兩件光板無毛的皮衣,就是至嬌至貴的蘭兒,也不過穿件元青的絮襖,何況蓉兒、桂祥,自然是老布的棉衣,哪裡有什麼毛片。

  桂二爺受凍萬分,委屈萬分,瞧瞧嫂嫂兩個侄兒,穿的皮衣,方且一肚子不悅意,經不起榮福再說這句嘔心話,哪得不發些傻氣,爛木頭滾做一堆。當下承恩公看不過,連忙呼叱,就老大的給他兒子一記耳光子,這叫做殺雞嚇猴。登時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靜貼無聲,一面收拾房間,一面安放什物。

  覺羅氏就叫廚下擄掇些飯菜,大家胡亂吃了,又在箱櫳裡找出幾件粗毛細毛皮衣,給承恩公夫妻兒女換了,這才暖屋生春,彼此談些家常,講些經過事實。蘭兒與榮祿氣味很投,談到文墨,都是會家;講到絲弦皮簧,總算得按腔合拍。這樣祥和榮福,也是天生配對,一見面互相糾扭,到後來談得入港,叔侄倒還投機。俗說: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。此後蹤跡,蘭兒同榮祿姑侄是一氣,桂祥同榮福又是一氣。

  光陰易過,不覺臘盡春來。北京城裡一座香廠,平時已就熱鬧得很,到得新年,尤其五光十色,百貨駢集,什麼茶坊酒肆,舞榭歌台,無奇不有,無美不備。一到新年,住京的人家,男的女的,老的幼的,無不趁這熱鬧,出些風頭。那一班遺翠的佳人,墜鞭的公子,都在這香廠演些活劇,做些勾當。上海有個張園,蘇州個留園,還沒有這種繁華富麗。

  記得當年有座酒樓,名叫「上林春」,這樓上下三層,真個畫棟飛雲,珠簾卷雨,評論起來,要算是據一篇之勝。這日天氣晴明,蘭兒梳好寶髻,插上一枝鮮紅透豔的茶花,身穿二藍時花綢的鼠襖,加著元色出風的白狐背心,頸項還裹著絨織圍巾。一副嬌容,真個翠黛朱顏,難寫難畫,說是王嬙出世,又疑西施再生。旁邊站個榮祿,亦複面龐俊俏。知道的,說是那拉氏姑侄出遊,不知道的,還疑惑是姊弟同行,或別有情節,後跟管家杜福。

  三個人在這偌大香廠,箍個大大的圈子,然後踱進「上林春」,扶著樓梯,一層一層地上去。依著杜福的意思,就要在中層揀個座頭,榮祿說:「那可不行。」

  不由的催著蘭兒,一層一層又步上樓梯。原來最上層佈置格外整齊,妝點極為華貴,在京城裡沒有頭等的身分,也不敢上去。為著什麼?因為上面座頭,都是王公大臣貝子貝勒包定的,旁人哪敢插足?蘭兒和榮祿才上得樓梯,早有一個豐頤大嗓方方的臉兒,准准的鼻兒,咧著張嘴,一雙色眼,瞧著他倆說:「你們來了嗎?抬起身來,似乎熟識得很。」

  蘭兒怔了一怔,意欲回避。那位又開口說:「咱們自家人,裝什麼喬!」

  榮祿倒還機靈,上前行個旗禮,腿子略彎一彎,說:「爺是……」

  那位說:「咱就叫做端華,你們是上三旗還是下五旗啊?」

  榮祿說:「咱們算是正黃旗那拉氏。不知親王坐在這裡,失於回避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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