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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清河縣將錯送程儀 鄭親王無端逢國色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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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八旗制度,以鑲黃正黃正白為上三旗。當初的編制,屬帝系的,編入鑲黃旗;屬後系的,編入正黃旗;屬太子系的,編入正白旗。那端華是鄭親王嫡支嫡派,世襲罔替,算做鐵帽子王,自然在鑲黃旗部下,在京個鼎鼎大名,是人人知道的。榮祿既同端華見過禮,那蘭兒也就大大方方地上前請個安。端華這時渾身骨頭都酥軟了,忙笑嘻嘻的拉著她手說:「坐了……」 一迭連招呼堂倌泡茶。在座也有些生客,無非貝子貝勒,什麼八分公呀,黃帶子呀,紅帶子呀。當下端華不管別的,只拿著一副餓鬼的色眼,上上下下的瞧看蘭兒。蘭兒是個聰明絕頂的人,豈有不懂這個中意味?彼此明湛湛的秋波,似乎打個照會。端華又湊著趣問些家世,知道承恩公賦閑無事,還說:「咱們都替他想法,謀個相當的烏布。」 蘭兒也就稱謝不盡。端華又說:「你個青春幾何,吃了人家茶沒有?如沒吃茶,咱們替你扳個高親,給你吃茶。」 說著,又笑嘻嘻的真個遞給茶碗過來。蘭兒其時將眼一瞟,頸項一扭,恰恰家人杜福站在跟前,說:「天色不早了,咱們出來遊逛一大會子,怕的爺子要在家懸望了。」 榮祿也就起身,扯著蘭兒衣袖,似乎要走。這時端華正在油嘴打花,非常著急,忙說:「停歇,……你倆且吃點兒點心去。」 蘭兒笑說:「不勞費事。」 故意的盯了一眼,就攜著榮祿轉身就走,家人杜福,自然是跟著下樓,一路回家不提。 單講這端華失魂落智,一心惦念著蘭兒,癡呆了半會,暗想:「咱們總要打點個主意,引她入港。這妮子不是說她的父親賦閑無事嗎?我在一半日,先替她個父親運動個大大烏布,彼此就有了拉攏,能夠如此……就可如彼……」 自言自語地盤算一會,在座諸人,也不敢動問,略坐一坐,端二爺也就趕回王府去了。 諸位,要曉得端華是位鐵帽親王,在京勢力很大,什麼軍機的耆英啊,穆彰阿哪,當朝些權貴,誰同他沒有賄賂,沒有往來?」 他同皇四子弈詝很為要好。那弈詝又是道光帝的愛子。 諸位想想,莫說他替承恩公謀個烏布,就替承恩公運動個實缺要官,卻也不難。心中打定主張,次日午牌,便去會穆彰阿。穆中堂何敢怠慢,聽說端華來會,一迭連招呼「請……」 彼此在花廳會面,送過茶來,端華先笑問說:「現在有什麼緊要差使?」 穆中堂回說:「現在緊要事件,莫過兩廣的那個亂子,主子為著遣兵調將,都煩了病來了。」 端華說:「那不過偶然感冒。」 穆中堂搖著頭說:「不然……主子病勢來得兇險,一得病便痰湧氣糊。據御醫王太一雲稱,脈象沉悶,心苞受虧,萬一事有不測,如何是好。」 端華也就皺著眉頭說:「這兩日瞧不見四阿哥,想是這個原故。」 穆中堂冷笑說:「他個皇帝的位子,已占得穩穩的了;他個皇帝的架子已擺得大大的了。他做皇帝,哪裡還瞧得起咱們!」 端二爺曉得話頭不對,把替惠征運動的意思,也就剪斷了,心底沉吟一會:「我與其同他碰釘子,倒不如……」,忙說:「中堂既是憂國憂民,咱們有話,也不在今日講了。」 穆彰阿也不下問,茶碗一端,彼此欠一欠身,送客出門。 不講中堂退歸內宅,也不講鐵帽子王牽腸掛肚的惦念著蘭兒。卻說道光帝個病勢,一日沉重一日,四阿哥弈詝問長問短,頃刻不離。固然是孝養關乎天性,然而這皇帝的位兒,誰不覬覦?清朝個家法,是與別的朝代不同。別的朝代,是講究立嫡立長,皇帝在日,皇子要早正儲位的;清趄不然,皇帝愛中哪個,存放在心,到崩駕個辰光,然後才手詔發表,這其中大有魚龍變化。 諸位不記得麼?康熙帝原立十四子,臨咽氣的當兒,用朱筆在隆科多手掌心裡,寫明召「十四子進內」。被雍正帝瞧見,當時做了戲法,就拿舌頭舔去「十」字,變做召「四子進內」。這種偷天換日的手段,瞞過一時,瞞不了後世。今日弈詝也慮到這層,所以打從道光帝有病,他便寸步不離左右。 講這奕詝為人,倒也生得天骨開張,姿容俊邁,性情機警,喜怒不常,今年整二十歲。別的不打緊,單在這女色很為研究,遇著可意的女人,想什麼天法,總要弄得到手。第一個同靴兄弟,要算鐵帽子親王端華,第二就輪到宮燈肅順。那肅順為何叫做「宮燈」?一者取其那個肅字的字形,像個宮燈的架子;二者取其牽馬帶路,四阿哥未到,他早在前面做幌子,什麼妓館娼寮,瞧見那「宮燈」來,一定還有個主人翁在後。 閑文少敘。道光帝是在三十一年個正月龍馭上賓,先下喜詔,後下哀詔,四阿哥奕詝名正言順地登了九五寶位。但這錦繡江山,已被太平天國佔據了廣東廣西兩省,上回書中不表明姓洪的,姓楊的,姓蕭的,姓馮的,姓韋的,在那金田村起事嗎?其時是道光三十年的六月,距今隔了半個年頭。那太平軍的兇焰,益發轟轟烈烈,不可撲滅。那兩廣總督鄭祖琛,呼佛無靈,調兵不得,遣將不能,只有雪片文書,到京城裡告急。 起初穆彰阿還替他掩飾,說什麼癬疥之疾,指日可平,小丑跳樑,無煩天討。這個當兒,新主登極,首先坐在偏殿召耆英、穆彰阿兩個軍機大臣入內。新皇帝是目光奕奕,較著平日做阿哥的態度,格外威嚴。 諸位,要曉得專制時代個君主,尊若天神,嚴聲厲色。兩軍機跪在下面,早是奕詝問說:「現在兩廣的局面怎樣了?」 耆英伏在地上,只是碰頭。穆彰阿還有點膽子,對說:「仗皇上的威福,邊帥必能效忠。」 當下新皇帝用手把禦案狠狠一拍說:「好個邊帥效忠!兩廣的事情,已被鄭祖琛念佛念完了。先皇上對於這事,很為焦心。你兩個糊塗東西,一味的顢頇,不能替國分憂。朕問著你這軍機大臣,所司何事?」 穆彰阿、耆英無話可對,只是咕咚咚的在地面碰頭。 新皇帝袖子一拂說:「趕快退出,候朕旨下!」 不消說得,兩人立時叩恩,面無人色,一路踉蹌的退出宮門。到了第二天,內廷傳出旨意:軍機大臣穆彰阿、耆英,著即革職;在任兩廣總督鄭祖琛,恇怯無能,貽誤大局,著鎖拿來京,交刑部問罪。 這個風聲一出,一班腐敗的官僚,沒有不人人膽戰,個個心驚。 轉是些崢嶸頭角的人物,仿佛似蛟龍蟄起,狻猊睡醒,袞袞諸公,爭傳諫草,紛紛主帥,競握兵符。未知後事若何,閱後便見分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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