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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平西王兵進雲南城 永曆皇夜走永昌府(2)


  故一面催促永曆帝駕幸桂林,自己卻遲遲不發,因財帛甚多,要瞞著永曆皇帝,專待成棟佳音。及久不見成棟密報,即自備大船四十艘,把歷年賄賂所得金珠寶帛,滿載船中,直赴嶺溪而去。

  那時永曆帝已抵桂林,丁魁楚猶在嶺溪船中,忽得成棟密報,並遣人往迎魁楚,口稱願保丁魁楚為兩廣總督。丁魁楚大喜,即與兒子及一妻、四妾、三媳、二女同過成棟所遣船中。唯一妾于過船時投水而死,餘外未有脫去,財寶亦無失漏。忽到三更時分,兩峰火光沖天,有無數船隻滿載軍士,盡是成棟旗號。丁魁楚方大驚道:「單迎我一人,何至勞動許多兵馬?」

  正在錯愕間,已被成棟軍士盡行拿下。丁魁楚家屬不留一個,即解過大船,已見成棟坐在船中。原來成棟自知道永曆已走桂林,即發兵潛赴梧州。當下見了魁楚,卻笑道:「汝安得許多財帛?莫非從賄賂及朘削來耶?汝如此貪詐,安能為兩廣總制?」

  丁魁楚那時自知不妙,便向李成棟哀求道:「某自知罪矣。願明公留我一子,以延血嗣,皆公之賜也。」

  李成棟笑道:「汝至今日還存舐犢之私耶?吾先殺汝子,以給汝看。」

  說罷便令左右先斬丁魁楚之兒,擲頭顱于魁楚之前,並道:「此即延汝血嗣者也。汝今日猶愛其子,吾將令汝父子不時相見也。」

  魁楚道:「吾盡獻船中所有,以贖一命何如?」

  李成棟笑道:「汝即不獻出,某便不能取耶?」

  便令左右,當魁楚眼前,將各船金銀珠寶逐一點過船中。魁楚見了,如萬箭攢心,卻歎道:「當永曆皇上幸桂林時,向我借銀四十萬為行費,我當時若允借之,此時已同到桂林,不至盡為敵人所有,亦不至死於此地也。」

  李成棟道:「汝今日悔之晚矣。」

  把各金銀珠寶點過之後,再複搜查,無所藏匿,即令將魁楚斬訖,並一妻、四妾及三媳、二女、諸婢僕,不留一個。可憐丁魁楚前借南京馬士勞之力,在弘光帝駕下總督兩廣,即私交靖江王來粵舉事。及靖江王以推官顧奕為丞相,以臨桂知縣史其文為兵部尚書,先派令來粵,約會魁楚。那魁楚竟又拜隆武帝登極之詔,擒史、顧二人,解赴閩中斬首。隨又隨同擁立永曆帝,自為重臣,已是一個反復小人,乃複賄賂徵收,廣儲金寶。永曆帝借款西行,仍不肯捐助分毫,轉要潛通李成棟,甘願屈膝投降,終至不得其死,禍及全家,金帛亦化為烏有。無君之報,可謂殷鑒。

  今閒話休說,單表永曆帝奔至桂林時,閣臣瞿式耜尚在梧州,力籌守禦。

  唯永曆帝以恢復心急,欲鼓勵人心,故名器不免失諸太濫。有末吏驟升六卿的,有京曹突升台閣的,甚至流寇曹志建、王朝俊等,都盡賜五等爵,恃流寇為勁旅,聲勢似乎稍振,實則並不能衝鋒陷陣,故不久即有武岡之敗。永曆帝即複棄桂林,除帝駕之外,無不徒步跣足。並一個呱呱墜地甫經兩月的皇子,亦委棄沙灘,不能兼顧。各官有隨駕的,有逃走的,也不能勝說。

  單說瞿式耜一人,探得永曆帝已離桂林,恐大清兵馬沿湖南而下,那時自己雖駐梧州,亦屬無濟,便星夜領人馬趕至桂林堵守,以防清兵掩襲。一面遣人齎表追諫永曆帝,不宜遠狩,請仍留桂省,以鎮靖人心。不料永曆帝以孫可望一路人馬以為可靠,又以川滇險固可以久守,便決意先抵雲南,然後駐駕。

  故不從瞿式耜之言,沿慶遠府望雲南而來。偏又事有湊巧,李成棟自輔助清朝平定廣東之後,清廷就用他為羊城總鎮。那一日忽然自號反正軍,奉永曆帝正朔,所有兩廣土地,盡奉還永曆帝,稱為大明疆土,並遣部下洪天擢、潘曾緯、李綺三人齎奏,追呈永曆,表明自己反正,敦請永曆駕回。

  原來李成棟於先一年到廣州後,即繳收文武印璽五千餘顆,只在其中取總制之印秘密藏之。有一愛妾,本名珠圓,為雲間歌伎,成棟在雲間時得之,甚為寵愛,出征各處,皆以珠圓相隨。那珠圓卻也奇怪,偏不喜歡李成棟輔助清朝,故常常慫恿成棟反正,那成棟只置之不理。及珠圓知成棟藏起廣州制台之印,暗忖道:「那印是明朝的,如何反要留起?難道他還要做明朝的兩廣總制不成?」

  便乘機向成棟說道:「橫豎做一總制,試問做明朝與做清朝的,貴賤有什麼分辨?怎地不做流芳,要做遺臭?實在難解。」

  成棟聽得,依然不答。到那一晚,珠圓侍宴,又複以言挑之。李成棟卻指著珠圓答道:「我非無意,只憐此雲間眷屬耳。」

  珠圓聽罷,誑驚道:「原來元帥為妾一人,致誤一生耶?昔令兄李成梁捍守三邊,卓著勳勞。今元帥只為一個婦人,自墮其志,何其餒也!不必說了,妾請死於尊前,以成君子之志。」

  遂取佩劍自刎。李成棟不料其死,救之不及,即抱屍大哭道:「女子乎,是矣。」

  隨又謂左右道:「我等大丈夫,安可不及一婦人識見乎?我等自誤已久,豈可不速返迷途也?」

  左右皆道:「願從元帥之意。」

  李成棟大喜,於是取梨園袍裳,腰金吉服,晉賢冠,四拜之後,方殮去珠圓。即出兩廣制台之印,奉明永曆正朔,具疏迎永曆帝回端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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