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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薛懷義力竭身死 張易之身強中選(2)


  則天皇帝又十分聽信昭容的話,外官有事去求著昭容,拿整千整萬的銀錢去孝敬她,只須昭容略略在皇帝跟前說幾句話,這事體便求下來了。因此上官昭容手頭,很是富足,她見有年少俊美的兒郎,便留養在宮中,拿綾羅珍寶打扮著,那兒郎一個個都臉上敷著粉,唇上點著胭脂,在昭容跟前,作嬌獻媚,昭容看了,甚是歡喜!賞給他們許多銀錢,從此成了風氣。

  那文武百官,一個個臉上敷起粉來,打扮得伶伶俐俐。這上官昭容既有了勢,又有了錢,中宗遠貶在房州,跟前又沒人管束,便在京師地方建造起高大的府第來,稱作學土第。上官婉兒在宮中府中,早晚出入,每一出來,必有一群少年兒郎,在車後跟前,宮中府中,晝夜調笑,毫無避忌。所有朝中文學官員,都由學土第封拜,用斜封墨敕授官。

  上官昭容又與安樂,長寧兩公主,十分相投,兩位公主,都招有駙馬,出入不能似昭容一般自由,因此兩公主在外面覓得了幾個少年男子,便都寄藏在學士府中,有時兩公主借著赴昭容宴為由,便到學士府中來,興歡作樂,徹夜不休。有時則天皇帝高興,也移駕到學士府中來,飲酒作樂。昭容見皇上駕臨,便把府中藏著的兒郎,一齊打扮著,獻出來陪侍皇帝筵宴。

  則天皇帝撿幾個中意的,帶進官去受用。誰知那班兒郎,都是不中用的,伺候不到十天,便一個個瘦弱得好似癆病鬼一般,則天皇帝看他們不中用了,便一齊去拋在後宮小屋子裡,果然一個一個成了癆病死去。則天皇帝吩咐把屍身去丟在昆明池裡,可憐這昆明池中,也不知丟下多少少年男子的屍身。每有那伺候則天皇帝,不如意的,便立刻綁著,拋下池去淹死。後來玄宗朝開濬昆明池,只見池底堆著白骨,有如山陵,這是後話。

  如今再說則天皇帝,要選一個如意的郎君,帶進宮去的,已有一百多個,卻沒有一個趕得上從前薛懷義和沈南璆一般的本領。這一天則天皇帝,帶著上官昭容和安樂、長寧兩公主,到西郊圍獵去,從土山下奔出一頭牯牛來,東沖西突,這牯牛自帶毒箭,還兀是不倒,看看撲上禦車來,那左右御林軍士,正舉槍攔著,忽見斜刺裡跳出一對少年勇士來。看他也不帶槍,不用刀,只是赤手空拳地奔上去。一人伸出一隻手來,攀住牛角,把牛頭向下一按,那牛膝一屈,端端正正地向則天皇帝跪倒。這兩個勇士,也一齊低下脖子去跪著。則天皇帝傳旨,命兩個勇士,抬起頭來。則天皇帝用鳳目向那勇士臉上看去,不覺鳳心一動,原來這兩個勇士,一般長得眉清目朗,面白唇紅,又看他身體也十分魁梧,猿臂狼腰,紮縛得十分俊美。

  則天皇帝問兩勇士名姓,一個年紀略大的勇士,報名說:「小臣張易之見駕。」

  一個年紀略幼的,接著報名說:「小臣張昌宗見駕。」

  聽上去聲如洪鐘。

  則天皇帝十分中意,當即罷獵,帶著張氏弟兄二人進宮去,一夜歡娛,居然深合聖心。當即傳諭下來,拜二張為散騎常侍,終日追隨聖駕,寸步不離。則天皇帝因寵愛二張到了十分,便喚張易之為大兒郎,張昌宗為小兒郎。這時易之年紀二十四歲,昌宗二十二歲,正是年富力強,又是面貌俊美,力大如神,二人輪流伺候著女皇帝,深得女皇帝的歡心。這張易之、昌宗弟兄二人,自幼兒沒了父母,在京師地方,趕車為生,易之行五,昌宗行六,他同伴中呼他為張五兒,張六兒。

  後來安樂公主嫁與武崇訓,他弟兄二人,選入馬府去,當一名禦人,是上官婉兒去探望安樂公主,見他弟兄二人,知是有真本實力的,便向安樂公主要了過來,養在學士府裡,當一名廄長,夜間一般也去伺候著昭容的起居。如今在表面上看去。張氏弟兄都伺候上了則天皇帝,但一塊兒在宮中,有空的時候,他弟兄二人,也偷偷地到昭容宮中去,敘著舊情。

  易之、昌宗二人,在朝中仗著皇帝和昭容的威勢,不把文武官員放在眼裡,那文武百官,個個都趕著他弟兄,脅肩諂笑,十分逢迎。大家喚易之為五郎,喚昌宗為六郎,從此五郎、六郎,喚順了口,滿京城官民,都在背地裡喚起五郎、六郎來,則天皇帝把五郎、六郎二人,打扮成仙郎一般,羽衣金冠,翩翩如仙。

  則天皇帝下詔特立控鶴監,後又改為奉宸府,封張易之為府令,從此貴盛無比。弟兄二人,偶出宮來,滿朝百官見了,便遠遠地拜倒在地,直待輿馬過去,才敢起立。每到一處,那王公大臣,一齊搶著上去,替他捧鞭接鐙。

  則天皇帝每召武氏宗室,在內殿賜宴,易之和昌宗二人,吃酒到醉醺醺地,和諸武嘲謔,喚著好兒子,好奴才,那武氏子弟不以為辱,反以為榮。則天皇帝把易之、昌宗二人,留在宮裡,怕外人說閒話,便下詔令易之、昌宗和李嶠三人,修《三教珠英》,在內殿索性連李嶠也留在宮裡,推說是修道,掩住外人的耳目。

  皇帝和上官昭容二人,沒日沒夜地在寺觀中尋歡作樂。武三思趕著湊趣兒,奏稱張昌宗原是列仙王子晉後身。則天皇帝便使昌宗穿著仙衣,吹著笙。又有武承嗣獻一隻木鶴,則天皇帝命昌宗騎著在庭中翩躚起舞。武三思第一個獻詩頌美,說張昌宗仙骨玉容,極盡諛媚。當時文學之臣,群起附和,一時百官獻的詩,不下數百首,昌宗分訂成本,用金匣兒藏著。一時權貴,都奔走張氏弟兄門下。

  昌宗有一個弟弟名昌儀,則天皇帝拜為洛陽令。在外賣官鬻爵,求富貴的,只須去求著洛陽令,沒有不靈的。當時有一個選人姓薛的,拿黃金五十兩,押著名帖,投在昌儀門下,求註冊為郎官,昌儀收了黃金,便拿名帖交給天官侍郎張錫,隔了多日,張錫把那姓薛的名帖丟失了,四去找尋也找不到,不得已再去問昌儀,那昌儀說道:「誰能記得這許多名姓,只須是薛的,便給他注上冊子便了。」

  張錫諾諾連聲地退回衙署去一查,姓薛的共有六十余人,張錫沒奈何,只得替他一齊註冊為郎官。昌儀的權力,也有如此大,那易之和昌宗權力的大,也便可想而知了。昌儀平日起居服用,十分奢侈,出入警衛,竟和王公一般。有一天昌儀乘輿回府來,見府門上有人題著一行字道:「一絇絲能得幾日絡。」

  昌儀便取筆接寫在下面道:「一日即足。」

  因此人人背地裡傳說:「張家弟兄勢力不久的。 」

  但這時昌宗和易之二人的勢炎,卻是炙手可熱,易之、昌宗二人,仗著自己美貌,在宮中隨處姦淫,凡有年輕美貌的宮女,卻暗暗受他弟兄的欺侮,忍辱含垢的,不敢聲張。他弟兄二人,終是敷粉塗朱,衣錦披繡,許多姓武的子弟,終日陪侍他遊玩宴樂。他弟兄每到高興的時候,便把皇帝賞賜他的各種珍寶,便也轉賞與武氏子弟,那武承嗣、武三思、宗楚客、宗晉卿,一班親貴都候在他弟兄門下,獻媚爭諛。有一天張氏弟兄在府中荷花池畔宴客,眾人要討他弟兄的好兒,齊說六郎貌似蓮花,武三思獨大聲說道:「諸位錯了!不是六郎貌似蓮花,乃是蓮花貌似六郎耳。」

  昌宗聽了,不錯!呵呵大笑,便把手中一個則天皇帝賜與的玉如意,賞給了三思,三思急忙趴下地去叩謝。張易之因住在宮中,十分拘束,便在宮門外造一府第,中有一大堂,十分壯麗,用工費在六百萬以上,拿紅粉塗壁,文柏帖柱,四處飾著琉璃沉香。新屋初成,便有鬼在壁上題著安道:「能得幾時。」

  易之令人削去,第二天看時,依舊寫在上面,易之又令人削去。這樣連削了六、七次,那鬼卻寫六、七次,不肯罷休。易之惱怒起來,便親自去接寫在下面道:「一月即足。」

  從此卻不見鬼書了,後來易之和他弟弟昌儀,談起此事,昌儀也說出他大門上鬼題著字,弟兄二人,十分詫異,但是他弟兄仗著則天女皇帝的寵愛,也毫不畏懼。則天皇帝又久居宮廷,深覺悶損,易之和昌宗兩人,便乘機說皇上造興泰宮于壽安縣的萬安山上。易之和昌宗二人,拜為大總管,監督工程,從長安到萬安山上,沿途一百里地,開著康莊大道,路旁種著四時不斷的花木,用黃磚填著路,鋪出龍鳳花紋來。路旁五裡一亭,十裡一閣,畫棟雕樑,十分華麗,那座興泰宮越發造得層樓傑閣,高出雲霄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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