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唐宮二十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十四回 烽火連天深宮讀表 笙簫徹夜絳帳搖身(1)


  煬帝多服了舉陽熱藥,肚子裡十分焦燥;雖有御醫巢元方獻上清涼的藥物,無奈煬帝心頭煩悶至極,藥力也是緩不濟急。

  後來御醫想出一個冰盤解燥的法子來,裝著一大盤冰,放在眼前,煬帝把臉貼著,眼看著,心下稍稍寬舒。從此便行坐住臥,離不得冰。眾美人見了,都去買冰來堆作大盤,望煬帝來遊幸。

  一個買了,個個都買,迷樓中千房萬戶,無一外不堆列冰盤。

  江都地方冰價立時飛漲。藏冰人家,都得到大利。幸而煬帝的病,一天一天地清爽起來。雖說一時精神不能復舊,但他是每天遊幸慣的,如何肯省事,依舊帶著眾美人,飲酒作樂。自知身體不佳,卻只飲一種淡酒,又揀那無風處起坐;便是於色欲上,也竭力避忌。煬帝究竟是先天充足的,不多幾天,便把身體恢復過來。

  有一天,煬帝十分有興,把眾夫人美人和蕭後,邀集在月觀裡,大開筵宴。你飲我勸,比平常更快活幾分,歌一回,舞一回,整整吃到黃昏月上。煬帝吃得醉醺醺地,不入蕭後回宮。

  這時是五月天氣,滿架荼縻,映著月光,雪也似一片白,一陣陣送過幽香來,十分動人。煬帝戀著這風景,不肯入房,便在大殿上鋪了一榻,和蕭後共寢。二人一忽直睡到三鼓後,方才醒覺,睜眼看時,裡外清澈,側耳聽時,萬籟無聲。一抹月光,照入殿來。煬帝與蕭後說道:「月監宮殿,清幽澄澈;朕與禦妻同榻而寢,何異成仙!」

  蕭後笑道:「想昔日在東宮時,日夕侍奉,常有如此光景。當時並不覺快樂,今老矣,不能如少艾時一般的親昵,偶蒙聖恩臨幸,真不啻登仙也!」

  兩人說話未了,忽聽得階下吃吃笑聲;煬帝急披上單衣,悄悄地尋著聲走去,站在廓下,向院子裡一看。此時月色朦朧,只見荼縻架外,隱隱約約有兩個人影交動,一個是瘦怯怯的女人身影。煬帝疑心是袁寶兒和誰在花下偷情,忙跑下階來,躡著腳,直到花下去擒拿;原來不是袁寶兒,卻是個小太監名柳青的,和宮婢雅娘,在花下戲耍!兩人衣帶被花刺兒抓住,再也解拆不開,因此吃吃地笑不住聲。忽見煬帝跑來,二人慌作一團,沒躲藏處。

  煬帝看這情形,竟自哈哈大笑著走回殿去,蕭後也披衣迎下殿來。煬帝說明小黃門和雅娘戲耍的情形,又說:「朕往年在東京十六院中私幸妥娘,光景正與今夜相似,彼此猶如遇了仙子一般。」

  蕭後也笑說道:「往時曾有一夜在西京,妾伴著陛下在太液池納涼,花陰月影,也正與今夜相似,陛下還記得否?」

  煬帝道:「怎麼不記得?朕那夜曾效劉季納作《雜憶詩》二首,禦妻也還記得否?」

  蕭後道:「怎麼不記得了?」

  便信口念那二首詩道:

  「憶睡時,待來剛不來;卸妝仍索伴,解輾更相催。博山思結夢,沉水未成灰。

  憶起時,投簽初報曉,被惹香黛殘,枕隱金釵嫋。笑動上林中,除卻司晨鳥。」

  煬帝聽了笑說道:「難道禦妻如此好記性,光陰過得真快,一轉眼又是多年了!」

  蕭後說道:「但願陛下常保當年恩情,便是賤妾終身之幸。」

  帝后二人,親親密密地過了幾天,丟得那袁寶兒、吳絳仙一班美人,冷冷清清的;便是煬帝也很記念那班美人,趁蕭後回宮的時候,便到迷樓中來,大開筵宴,眾美人一齊陪侍左右。忽太監奏稱:「宮外有越溪野人,獻耀光綾二匹,說是仙蠶吐絲織成的。」

  說著,把那二匹綾子獻上。

  煬帝看時,果然十分奇異,光彩射人,綾上花紋,朵朵凸起。眾美人看了,齊贊稱果然精美的綾子!便傳野人進宮來,當面問時,那野人奏道:「小人家住越溪,偶乘小舟,過石帆山下,忽見岸上異光飛舞,只道是寶物,忙舍舟登山去看。到那放光處,卻不見什麼寶物,只有蠶繭數堆,便收回來,交小人女兒織成彩綾。後來遇到一位老先生說道:『這野蠶不可看輕,是禹穴中所生,三千年方得一遇,即江淹文集中所稱:避魚所化也;絲織為裳,必有奇文,可持獻天子。若輕賤天物,必有大罪。』因此不敢自私,特來獻上萬歲。」

  正說著,報蕭後駕到;蕭後見了這耀光綾,便歡喜道:「好兩匹綾子,天孫雲錦,不過如此!做件衣服穿穿,卻也有趣。」

  煬帝說道:「即是禦妻要,便即奉送。」

  蕭後忙即謝恩,她也不曾收,因有別事,便走出去。不期蕭後才走開,那吳絳仙和袁寶兒又走來,拿這耀光綾看了又看,不忍放手。煬帝見她二人愛不釋手,又認作蕭後不要了,便一時湊趣說道:「你二人既愛它,便每人賜你一匹。」二人聽了,滿心歡喜,嘻嘻笑笑地拿去收藏。

  待蕭後回來看時,龍案上已不見了綾子。便問道:「陛下賜妾的綾子,擱在何處?」

  煬帝佯驚道:「這綾子因禦妻不收,朕已轉賜他人了。」

  蕭後忙問:「是賞了誰?」

  煬帝一時回答不出來,禁不住蕭後連連追問,煬帝說道:「方才是吳絳仙、袁寶兒二人走來,因她們看了喜歡,便賞了她二人拿去。」

  蕭後因煬帝過分寵愛吳、袁二人,久已嫉妒在心;如今見煬帝把已經賜了自己的東西,又轉賜給二人,如何再忍耐得住,氣昂昂地大怒道:「陛下欺妾太甚,專一寵這兩個賤婢來欺壓妾身!妾雖醜陋,也是一朝主母;如今反因這兩個賤婢受辱,教妾如何再有面目做六宮之主!」

  說著,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。煬帝慌得左不是右不是,再三勸慰,如何肯住;那十六院夫人知道了,也一齊趕來勸慰。這蕭後卻口口聲聲說:「除非殺了這兩個賤婢,方泄我胸中之氣!」

  秦夫人卻暗暗地對煬帝說道:「看來只是空言,卻勸不住娘娘的傷心了;陛下只得暫將二位美人貶一貶,方好收場。」

  煬帝沒奈何,只得將吳絳仙、袁寶兒二人,一齊貶入冷宮,永遠不得隨侍。蕭後見真地貶了二位美人,又經眾夫人再三勸說,便也趁勢收篷。

  正飲酒時候,忽見一個太監慌忙來報道:「西京代王差一近侍,有緊急表文奏呈。」

  煬帝便接過太監手中的表文來看時,只見上面寫道:「留守西京代王臣侄侑稽首頓首奉表于皇帝陛下:自聖駕南遷,忽有景城人劉武周,殺馬邑太守王仁恭,得眾萬餘,襲破樓煩郡,進據汾陽宮,十分猖獗,前又擄略宮女,賂結突厥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