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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玩童女初試任意車 砍瓊花忽得長春藥(3)


  傳說這株瓊花的來歷,是從前有一個仙人,道號蕃厘,和同伴談起花木之美,彼此賭勝兒,他取白玉一塊,種在地下,頃刻之間,長出一樹花來,和瓊瑤相似,因此便名瓊花。後來仙人去了,這瓊花卻年年盛開,左近鄉里人家,便在這花旁蓋起一座蕃厘觀來。

  講到這瓊花,長有一丈多高,花色如雪,花瓣正圓,香氣芬芳異常,與凡花俗草不同,因此在江都地方,得了一個大名。

  當日煬帝與蕭後便轉過後殿,早遠遠望見一座高壇上,堆瓊砌玉地開得十分繁盛;一陣陣異香,從風裡飄來,十分提神。

  煬帝滿心歡喜,對蕭後道:「今日見所未見,果然名不虛傳!」

  說著,一步步走近台去。忽然花叢中卷起一陣香風,十分狂驟;左右宮人慌忙用掌扇禦蓋,團團將煬帝蕭後圍在中間。候到風過,把扇蓋移開,再抬頭看時,不由煬帝大吃一驚:只見花飛蕊落,雪也似地鋪了一地,枝上連一瓣一片也不留。蕭後和眾美人都看著發怔,半晌作不得聲;煬帝不禁大怒起來,說道:「好好一樹花兒,朕也不曾看個明白,就謝落得這般模樣,實覺令人可惱!」

  再回頭看時,見當台搭起一座賞花的錦帳,帳中齊齊整整地排著筵宴;一邊笙簫,一邊歌舞,甚是興頭。

  無奈這時臺上瓊花落得乾乾淨淨,心中十分掃興;意欲竟自折回,卻又辜負來意,意欲坐下飲酒,又覺鼓不起興致。沉思了半晌,胸頭一陣怒氣,按捺不住,說道:「那裡是狂風吹落,全是花妖作怪,不容朕玩賞;不盡情砍去,何以泄胸中之恨!」

  便傳旨喝令左右砍去。眾夫人忙上去勸道:「天下瓊花,只此一株,若砍去了便絕了天下之種;何不留下,以待來年?」

  煬帝愈怒道:「朕巍巍一個天子,尚且看不得,卻留與誰看?今已如此,安望來年?便絕了此種,有甚緊要!」

  說著,連聲喝砍。眾太監誰敢違拗,便舉起金瓜斧鉞,一齊動手,立時將一株天上少世間稀的瓊花,連根帶枝,都砍得稀爛。煬帝看既砍倒了瓊花,也無興飲酒,便率同蕭後和眾夫人,一齊上車,駕還迷樓。那玉輦走在路上,煬帝還是氣憤憤的,只罵花妖可惡,蕭後和眾夫人都再三勸諫。

  正說話時,忽見御林軍簇擁著一個道士來,奏道:「這道士攔在當路,不肯回避;又口出胡言,故拿來請旨。」

  誰知那道人見了煬帝,卻全不行禮。煬帝問道:「朕貴為天子,乘輿所至,鬼神皆驚,你一個邪道小民,如何不肯回避?」

  那道士冷冷地說道:「俺方外之人,只知道長生,專講求不死,卻不知道什麼天子!誰見你什麼乘輿!」

  煬帝又問他道:「你既不知天子乘輿,便該深藏在山中,修你的心,煉你的性,卻又到這輦下來做什麼事?」

  那道人卻答道:「因見世人貪情好色,自送性命;俺在山中無事,偶采百花,合了一種丹藥,要救度世人,故此信步到這大街上來喚賣。」

  煬帝聽說丹藥,心中不覺一動,便問道:「你這丹藥有什麼好處?」

  道人說道:「固精最妙。」

  煬帝近日正因精神不濟,不能快意;聽說丹藥可以固精,便回嗔作喜,忙說道:「你這丹藥既能固精,也不消賣了,可快獻來與朕;若果有效,朕便不惜重賞。」

  道人聽了,點著頭說道:「這個使得。」

  便將背上一個小小葫蘆解下,傾出幾粒丸藥,遞與近侍;近侍獻與煬帝,煬帝看那丸藥,只有黍米般大小,數一數剛剛十粒。煬帝不覺好笑起來,說道:「這丹藥又小又少,能固得多少精神!」

  道人說道:「金丹只須一粒,用完了再當相送。」

  煬帝問:「你在何處居住,卻往何處尋你?」

  道人說道:「尋俺卻也不難,只須向蕃厘觀中一問便知。」

  說罷,下了一個長揖,便搖搖擺擺地向東而去。

  煬帝回到迷樓,蕭後只怕皇帝心中不樂,便帶了一班夫人美人,團團坐著,輪流替煬帝把盞;煬帝因得了丹藥,一心要去試驗,便也無心飲酒,巴不得蕭後早散,只是左一杯右一杯勸著。煬帝指望拿蕭後灌醉了,便好尋歡;不期心裡甚急,你一盞我一杯的,倒把自己先灌醉了,倒在椅上,不能動彈。一眾夫人把煬帝擁上了轉車關,送人散春愁帳中去睡。煬帝這一睡,直睡到夜半,方才醒來,連連嚷著口渴。

  吳絳仙和袁寶兒守在一旁,忙送過一杯香茗去。煬帝急著要試藥,便取一粒含在嘴裡,送下一口茶去。誰想那丹藥拿在手中時,便以鐵一般硬,及在舌上,渾如一團冰雪,也不消去咀嚼,早香馥馥地化成滿口津液。一霎時情興勃勃,忙坐起身來,那頭暈酒醉,一齊都醒,精神大增,比平日何止強壯百倍。煬帝和眾美人日夜尋著嬉樂,不知不覺,早把幾粒金丹吃完,依舊精神消索,興致衰敗;忙差遣前日跟隨出門認得道人的幾個太監,趕到蕃厘觀中尋訪道人。

  誰知到觀中去一問,並沒有什麼賣藥的道士。眾太監正要回宮去覆旨,不期剛走到廟門口,只見對面照壁牆上,畫著一個道人的像兒,細看面貌,卻與前日賣藥的道士,一模一樣,手中也拿著蒲扇,背上也掛著葫蘆。眾太監一齊吃驚道:「原來這道人是個神仙!」

  要拿像兒去覆旨,卻又是畫在牆上的,扛也扛他不動,只得把實情前去覆旨。煬帝急打發畫院官前去臨摹畫像,那像卻甲已消滅了。煬帝便下旨,著各處地方官尋訪仙人,不論道人羽士,但有賣丹藥的,都一一買來。

  天下事無假不成真,是真皆有假;只因煬帝有旨尋求丹藥,早驚動了一班燒鉛煉汞的假仙人,都將麝香附子諸般熱藥製成假仙丹來哄騙煬帝。也有穿著羽衣鶴氅,裝束得齊齊整整,到宮門來進獻的;也有披著破衲衣,肮肮髒髒,裝作瘋魔樣子,在街市上喚賣的。這個要千金,那個要萬貫;地方官因聖旨催逼得緊,又怕錯過了真仙人,只得各處收買。不多時丹藥猶如糞土一般,流水也似地送入宮來。

  煬帝得了,也不管它是好是歹,竟左一丸右一丸的服下肚去。那藥方原來是一味興熱的,吃下去,腹中和暖。只認作是仙家妙物,今日也吃,明日也吃,不期那些熱藥發作起來,弄得口乾舌燥,齒黑唇焦,胸中便和火燒一般,十分難受。見了茶水,便好似甘露瓊漿一般,不住口地要吃。

  蕭後看看,十分危急,便去宜御醫巢元方來看脈。那御醫看了脈,奏道:「陛下聖體,全由多服了熱藥,以致五內煩躁。須用清涼之劑,慢慢解散,才能萬安。又且真元太虛,不宜飲水,恐生大病。」

  便撮了兩服解熱散火的涼藥獻上。欲知後事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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