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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回 河柳畔遇難成閹 山石邊逢僧脫難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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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禍福之生不偶然,也須一著在機先。 只知悻悻全無畏,詎意冥冥別有天。 禍事臨身逢鬼蜮,福星照命遇仙緣。 勸君不必多勞碌,軸負日高花影眠。 卻說老道士把進忠踢下溝去,瘡都跌破了,又沾了一身臭水,掙也掙不起來。卻好元朗回來看見,問道:「你怎麼跌在此的?」 進忠道:「我來尋師父的,見鎖了門,我便出來。遇見老師父,疑我做賊,把我踢倒在此,望師父搭救。」 元朗便去叫了道人,扶他起來,取水來代他沖淨身上,又把件舊布褂子與他換了,盛兩碗飯與他吃,說道:「你在後面歇歇再來。」 老道士猶自不悅。元朗道:「人生何處不行方便,濟人之難,勝似修持,他一人能吃你多少?我看此人像貌,定非終於落拓的。」 老道士道:「等他做了官,來報答你。」 元朗笑道:「我豈圖報才周濟他的?祖師經上不雲:『發一憐憫心,周遍婆娑世界。』這人若病好了,愁他沒碗飯吃麼!」 老道士平日最愛他,雖心中不快,卻又不好再說他,只得罷了。 進忠捱到後面,元朗又叫道人送個草與他打鋪,晚間自己送了三百文錢與他,說道:「我明日要下鄉收租,有十數日才回,這三百文把你盤攪。我已吩咐過道人,叫他每日送飯你吃。你不可再到我房裡去,恐老師父惡你。我回來自然看顧你。」 進忠道:「多承師父厚恩,異日銜環結草,補報萬一罷!」 元朗道:「不要說這話,但願你早早瘡好罷了。」 說畢而去。 初起道人還逐日送飯與他吃,後來老道士知道便禁止了。那三百文錢不幾日用完了,依舊忍餓。此時正當五月,天氣甚長,一日到晚餓得腹痛,捱到街上,人人掩鼻;到人家門首,非嚷即罵。進忠只得坐在地下,思想到:「身上無一值錢之物,只有手上這顆珠子還值些錢。」 那珠子自得病後恐人看見,常把泳土塗在上面,遂拿過來洗淨,依舊光明奪目。睹物思人,不覺眼中流淚道:「珠子呀!想你在佳人手裡,常與玉體相偎,我魏進忠得月姐相愛,與他並肩迭股,粉香脂色,領略俱盡,與你一樣。我如今流落塵埃,與你包在沱內總是一樣,代你洗去泳,依舊光明,不知我可有個光明的日子!」 一頭想,一頭哭,又捨不得當去,道:「罷!就死我兩個也在一處」。又轉想道:「我徒然餓死,這珠子終落他人之手,不如當了,或者將來還有取贖之日。」 於是硬著心腸,捱了來尋當店。 走上大街,只見一座大門旁邊有個當店,只得慢慢走進去。檳上人喝道:「不到散錢的日子,來做甚麼?」 進忠道:「我不是討錢的!」 朦上道:「不是討錢是撞日朝子的。」 進忠道:「我來當銀子的。」 檳上人笑道:「拿來看!」 進忠將珠子解下,放在朦上。那人見了,驚訝道:「好東西!你做花子,怎得有這東西?必是偷的!」 那一個人道:「他本不是個花子,他是過路的客人,被賊偷了,後又害起病來,流落在此。前日當被就是他,這自然是他帶著的。」 又一人接去看道:「必是偷來的,快趕他出去。」 小廝們亂推亂打的趕了出來,也不還他珠子。進忠氣得沒法,路旁人聞之也不服。 忽聽得人說道:「站開些!公子來牙祭了。」 進忠候他下了轎,見是個青年秀士,向看門的道:「為何容乞丐在門首?」 進忠忙跪下道:「小人是訴冤的,求公子救命!」 公子道:「為甚事?」 進忠細細說了一遍,旁人皆道實有此事。公子便進來向檳上人要珠子看,朦上人不敢隱瞞,只得拿出遞與。公子看了道:「果然珠子好,叫他進來。」 進忠入內跪下,公子道:「起來。這珠子可是的?」 進忠道:「正是。」 公子道:「你這珠子是那裡來的?」 進忠道:「小人也曾有千金資本,因連年失事,被困在此。這珠子是小人自幼手上帶的,也是無奈才來當的。才朦上說我是偷來的。」 公子道:「就是偷的,我們也不應白拿下來。我想你不若賣與我,還可多得幾兩銀子。」 進忠不肯,公子道:「你既不肯,就當十兩銀子與他罷。」 進忠拿了銀子,謝別公子,歡然出來。先去換些錢到酒飯鋪內吃了一飽,思量算計,想不出個法來。忽想道:「我本錢費盡,又染了一身瘡,與乞兒一般,縱走遍天涯也無安身之處,不如還歸家去,雖受丈母妻子的氣,到底還有些田房,盡還可過活,只好忍些氣回去。」 為是一念,鄉心又動,便去買了些布回廟中來。途遇元朗回來,問道:「這布是那裡的?」 進忠一一告知。元朗道:「既有家,自然回去為是。」 進忠便把布送到成衣鋪裡,做了幾件衣服,又買了頭巾鞋襪。 誰知眾花子都知他有了錢,便來拉他去吃酒。進忠的銀錢都收在元朗處,遂說道:「身上半文俱無,不好去得。」 眾乞兒道:「我們請你,代你餞行的,不要你出錢。」 進忠推脫不得,只得同去。吃了一日酒,回來置備,不數日收拾停妥,來辭元朗。元朗道:「看你一貌堂堂,正在壯年,定有進步。你的銀子我已代你都夾碎裝在搭包內了。」 又把件藍布道袍、零用錢一千文與他,又吩咐道人備飯與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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