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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魏進忠旅次成親 田爾耕窩賭受辱(2)


  後又道:「何不同兄去拜拜他?此人極是四海的,卻又好賭個錢兒。」

  進忠道:「素不相識,怎好唐突?」

  爾耕道:「年時曾在酒館中會過的。」

  進忠道:「改日罷。」

  爾耕道:「兄既不去,等我請他時再屈兄作陪罷。」

  遂赴席去了。

  到次日,進忠取出五兩銀子定酒席。至十五日,便在傅宅草廳上擺列著喜筵。眾親鄰都來送禮,暖房飲酒。晚夕,一派鼓樂,兩行花燭,引著一對新人,雙雙立在氈上,拜堂合巹後,眾女眷送入洞房。真是:天上人間,十分歡樂。有喜會佳姻詞為證:

  喜,喜珠垂鵲起,上眉峰,生靨底。氣溢門闌,春融帳裡。猩紅試海棠,穠豔歌桃李。
    綢繆上苑鵷鸞,尤殢巫山雲雨。笙簫引鳳上秦台,花燭迎仙歸洛浦。

  會,會錦營花隊,燕成雙,鶯作對。鸞鳳和鳴,鴛鴦同睡。帶笑熄銀燈,含羞牽玉佩。
    羅幃繡幕生春,杏臉桃腮增媚。慶朱陳兩姓交歡,羨牛女雙星合配。

  佳,佳嫩玉奇葩,如月姊,似仙娃。香肌膩雪,雲鬢堆鴉。結縭初奠雁,多子更宜家。
    天喜紅鸞高照,郎才女貌堪誇。丹阜雙生比翼鳥,池蓮新發並頭花。

  姻,姻意合情真,聯比目,結同心。陰陽交媾,蘭麝氤氳。好合如膠漆,調和似瑟琴。
    寶鏡雙鸞共照,瓊漿合巹同斟。此日金屏初中雀,明年綺閣定生麟。

  進忠與如玉雙雙拜罷,同入洞房。眾親友都來看新人,歡聲謔語,喧鬧至更深方散。新人雙雙共入羅幃,脂香粉色,令人魂消。一個軟款溫柔,一個嬌羞睥睨。點綴之際,便見猩紅,進忠十分歡洽。次日起來謝了親,往眾親戚家去拜門,又置酒酬客。

  三朝之後,如玉便問進忠:「這些箱籠內是甚物件?」

  進忠將魯太監差他送禮與汪中書的話一一說了。如玉就叫他到州裡伺候去,婆子不肯道:「我們山東的風俗要滿月後才出門哩。」

  進忠在家,終日夫婦行坐不離,好生恩愛。

  到二月盡間,進忠要到東阿探信。婆子道:「東阿縣有幾個親戚,前日都送禮的,你去拜望拜望。」

  進忠答應。打點衣服行囊,同個遠房小舅子並田爾耕三人上馬,同上州裡來。到親戚家拜望,各處留飯住了兩日,才到東阿院前訪問。汪中書尚未開門,只得又在親戚家住了兩日才回來。

  田爾耕道:「我們走劉家莊上過,何不同老兄去拜拜他,他問過兄好幾次了。」

  進忠應允,三人遂並馬往劉家莊來,見路上人不分男女,頭上都貼著甲馬,捧著香盒,紛紛攘攘。也有年老的年少的,也有大家婦女穿綾著絹的,都在人叢裡挨擠。進忠道:「這些人做甚麼,這樣不分男女的行走?」

  田爾耕道:「這是到人家赴會去了。」

  進忠道:「甚麼會?」

  爾耕道:「叫做混同無為教,不分男女貴賤,都在一處坐。」

  進忠道:「這也不雅。」

  爾耕道:「內中奸盜邪淫的事也不少。」

  三人說著,望見前面一所莊院,馬到莊前,只見四面垂楊,一溪碧水,門樓高聳,院牆寬大,真個好座莊子。三人到了門前,只見門外兩邊放著兩張長條桌,每桌上放著三四個冊子,四個人在那裡寫號。那些男女們到了門前,記上名字,一個個點進去。門上有認得田爾耕的,道:「田爺請進。」

  爾耕道:「我是來拜你大爺的。」

  門上道:「大爺不在家,到東莊去了。」

  爾耕遂將進忠的拜貼留下道:「大爺回來說罷,我們回去了。」

  門上道:「請用了齋去。」

  爾耕道:「不消了。」

  三人回馬而行。進忠道:「好個大人家!」

  爾耕道:「他是個宦家,乃尊是個貢生,在南邊做知縣。劉兄為人極好,只是濫賭些。他祖母最向善,一年常做幾次會,也要費若干銀子。」

  回到莊前,爾耕相辭而去。進忠進門對丈母說親戚相留,故此來遲。又說去拜劉天佑,如玉聽見,便不有悅之色。吃過晚飯睡覺,夫妻一夜綢繆,正是新娶不如遠歸。

  不日劉天佑來回拜,進忠留他吃了飯,同到田爾耕莊上賭錢。半日進忠輸了五十餘兩,回家瞞著妻子取了還他。那班幫閒放頭的,遂以他為奇貨可居,日日來尋他。劉天佑見進忠爽利,又有田產,也思量要算計他。爾耕又在中間騎雙頭馬撰錢。

  一日,進忠打聽得汪中書開門,發杠起身,忙收拾了禮物同爾耕來東阿送禮。及到院前,汪中書已去了,進忠著忙道:「這事怎處?」

  只得要趕上去。此刻身邊又無盤纏行李,要回去取,又怕耽擱了。再到縣中訪問,說汪中書不能起旱,是水路去的,進忠才放心歡喜道:「他水路遲,我旱路快,回家收拾了趕去不遲。」

  遂急急要回去,無奈又被個親戚纏住不放,直至日落方起身。

  三人乘著月色並轡而行,至三更時才到劉天佑莊前。爾耕道:「我們到劉兄處借宿罷。」

  進忠道:「再耽擱不得了。」

  爾耕道:「起五更去不遲,半日功夫就到了,此地前去曠野,你又有許多禮物,最是要緊,寧可小心為妙。」

  進忠道:「也有理。」

  遂到莊上叫門。劉天佑出來相見,取酒管待,飲了一會,又要賭錢,進忠道:「有事要起早。」

  劉天佑問道:「有甚事?」

  進忠把要趕去送禮的事說了一遍。天佑道:「既有公事,就請安置罷。」

  爾耕道:「魏兄這禮據我說盡可不必送。常言道:『識時務者呼為俊傑。』如今汪中書已去遠了,一定是病重,才由水路去哩。」

  進忠道:「不送沒得回書,這批怎繳?」

  爾耕道:「你定要繳他怎麼?你如今有家小在此,又有若干的家私,這分禮也有千金之外,這銀子拿了去生息,安居樂業,自在日子不過。到在衙門裡纏甚麼?自古道:『跟官如伴虎。』那魯太監也是鐶詐商人的,不義之財,取之何害!」

  天佑道:「田兄見道之言,其是有理。」

  進忠猶自沉吟。

  爾耕道:「且拿骰子來耍耍。」

  小廝鋪下氈條,點上兩枝紅燭,放頭的取籌馬來擺下。擲到雞叫時,進忠輸了二百兩,爾耕贏了,說道:「天快明瞭,揭起場來睡睡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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