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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回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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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後一頭解衣,一頭說道:「我今夜陪二師父睡罷。」 懷清不答,只弄衣帶兒。李夫人道:「娘娘,不要他孩子家睡得頑,還說夢話,恐怕誤觸了娘娘。」 蕭後道:「既如此說,你把被窩鋪在李夫人床上罷,大家好敘舊情。」 小喜把自己鋪蓋,攤在懷清床邊。蕭後洗過了臉,要睡尚早,見案上有牙牌,把來一搫。便對李夫人道:「我只曉得搫牌,不曉得打牌,你可教我一教。」 二人坐定,打起牌來;你有天天九,我有地地八;此有人七七,彼有和五五。兩個一頭打牌,一頭說話,坐了二更天氣,上床睡了。 到了五更,金雞三唱。李夫人便披衣起身。點上燈火。穿好衣裳,走到懷清床邊叫道:「妹妹,我去做功課,你再睡一回,娘娘醒來,好生陪伴著。」 懷清應了,又睡一忽,卻好蕭後醒來叫道:「小喜,李夫人呢?」 小喜道:「佛殿上做功課去了。」 蕭後道:「二師父呢?」 懷清道:「在這裡起身了。」 慌忙到蕭後床前,掀開帳幔道:「啊呀,娘娘起身了,昨夜可睡得安穩?」 蕭後道:「我昨夜被你們弄了幾杯酒,又與李妹子說了一會兒的話,一覺直睡到這時候了。」 正說著,只聽見小喜道:「秦夫人來了,起得好早。」 秦夫人在外房對薛夫人道:「你們做官的,在外邊要見你呢。」 蕭後道:「我家誰人在那裡?」 秦夫人道:「就是王老爺,他跟了四五個人,絕早來要會薛夫人,如今坐在東齋堂裡。」 說罷出房去了。夏、狄、李三夫人亦進來強留,薛冶兒出去,會了王義,亦來催促。蕭後道:「這是我的正事,就要起身,待我祭掃與陛見過,再來未遲。」 眾夫人替蕭後收拾穿戴了,竇公主、花夫人亦進來說道:「娘娘,我們謝了秦夫人等去罷。」 蕭後把六兩銀子封好,竇公主亦以十兩一封,俱贈與秦夫人常住收用,薛冶兒也是四兩一封。秦夫人俱不敢領。蕭後又以二兩一封贈李夫人,李夫人推之再三,方才收了。蕭後又與南陽公主些土儀物事,叮嚀了幾句,大哭一場,齊到客堂裡來。秦夫人請蕭後同眾夫人用了素餐,蕭後把禮儀推與秦夫人收了,忙與公主幾位謝別出門。南陽公主與四位夫人亦各灑淚,看他們下了船,然後進去。卻好小喜直奔出來,狄夫人道:「你為何還在這裡?」 小喜道:「娘娘一個小妝盒忘在李夫人房中,我取了來。夫人們,多謝。」 說了,趕下船中,一帆風直到濮州。驢轎乘馬,羅成都已停當,差五十名軍丁,護送娘娘到雷塘墓所去,約在清江浦會齊進京,大家分路。正是: 江河猶喜逢知己,情客空懷吊故墳。 不說羅成同竇線娘、花又蘭,領著兩個孩兒,到雷夏墓中去祭奠岳母。單說蕭後與王義夫妻一行人,走了幾日,到了揚州,就有本地方官府來接。蕭後對王義道:「此是何時,要官府迎接,快些回他不必勞頓。」 那些人曉得了,也就回去。獨有一人神清貌古,三綹髯須,方巾大眼,家人持帖而來,拜王義。王義看了帖子駭道:「賈潤甫我當初隨禦到揚州,曾經會他一面,後為魏司馬之職,聲名大著,如今不屑仕唐也算有志氣的人,去見見何妨。」 忙跳下馬來迎住,大家寒溫敘過禮。賈潤甫道:「小弟前年從雷夏遷來,住在這裡。與隋陵未有二裡之遙,何不將娘娘車輦,暫時停止合下,待他們收拾停當,然後去未退。」 王義正要吩咐,只見兩個老公公,走到面前大叫道:「王先兒,你來了麼?娘娘在何處?」 王義把手指道:「後面大車輪裡,就是娘娘在內。」 二太監緊走一步,跪在車旁叫道:「娘娘,奴婢們在此叩首。」 蕭後掀開簾來,看了問道:「你是我們上宮老奴李雲、毛德,為什麼在此?」 二監道:「今天子著我們兩個,守隋先煬帝的陵。」 蕭後道:「想當初他兩個,在宮中何等威勢,如今卻流在這裡,看守孤墳。」 二監道:「旗帳鼓樂,禮生祭禮,都擺列停當,只候娘娘來祭奠。」 蕭後道:「旗鼓禮生,我都用不著,這是那裡來的?」 太監道:「這是三日前,有羅將軍的憲牌下來伺候的。」 蕭後就對自己內丁道:「你去對王老爺說,先帝陵前,只用三牲酒醴楮錠,餘皆賞他一個封兒,叫他們回去,我就來祭奠了。」 內丁如飛去與王義說知,王義忙同賈潤甫走到賈家,封好了賞包兒,便到陵前,把這些人都打發回去。自己悄悄叩了四個頭,與賈潤甫各處安排停當。 蕭後當初正位中宮時,有事出宮,就有鑾奧扈從,寶蓋族旗,這些人來供奉。 今日二太監沒奈何,只在賈潤甫處,借了二乘肩輿,在那裡伺候。蕭後易了素服羽衣,上了轎子,心中無限淒慘,滿眼流淚,到了墓門,蕭後就叫住了下來,小喜等扶著,同薛冶兒一頭哭,一頭走,只見碑亭坊表,沖出雲霄,樹影技橫,平空散亂。 見主穴下邊,尚有數穴。中間玉柱高出,左首一石碑,是烈婦朱貴兒美人靈位,右首是烈婦袁寶兒美人靈位,兩旁數穴,俱有石碑,是謝夫人、梁夫人、姜夫人、花夫人、薛夫人及吳絳仙、杳娘、妥娘、月賓等,這是廣陵太守陳棱,搜取各人棺木來埋葬的。王義領娘娘逐個宣讀看過,蕭後見了巍然青塚,忙撲倒地上去,大哭一場,低低叫道:「我那先帝呀,你死了尚有許多人扈從,叫妾一人怎樣過?」 淒悽楚楚,又哭起來。獨有薛冶兒捧著朱貴兒石闌,把當初分別的話,一一訴將出來:我如何要隨駕,你如何吩咐我許多話,必要我跟沙夫人,再三以趙玉托我,今趙玉已為正統可汗,不負你所托了。橫身放倒,咬住牙關,好像要哭死的一般。 王義見妻子哭得悲傷,蕭後甚覺哭得平常,料想沒有他事做出來,對小喜並宮奴說道:「你們快扶娘娘起來。」 眾婦女齊上前,挽了蕭後起身,化了紙,奠了酒,先行上轎。王義走到陵前,高聲叫道:「先帝在上,臣矮民王義,今日又在此了。臣當時即要來殉國從陛下九泉,因陛下有趙玉之托,故此偷生這幾年。今趙玉已作一方之主,立為正統可汗,先帝可放心,臣依舊來服侍陛下。」 說完站起來,望碑上奮力一撲,自後跌倒。眾人喊道:「王老爺,怎麼樣?」 時薛冶兒正要上轎,聽見了掉轉身來,飛趕上前,對眾人道:「你們閃開。」 冶兒看時,只見王義天亭華蓋,分為兩半,血流滿地,只見那雙眼睛,瞪開不閉。薛冶兒道:「丈夫也算是隋家臣子,你快去伺候先帝,我去回復貴姐的話兒了來。」 薛冶兒見王義登時雙目閉了,即向朱貴兒碑上,盡力一撞。一回兒香消玉碎,血染墓草,已作泉下幽魂矣。 賈潤甫同眾人忙去報知蕭後,蕭後坐在小轎上,吃了一驚,想道:「好兩個癡妮子,他們死了,叫我同何人到清江浦去?」 賈潤甫道:「不知娘娘果要去檢視?」 蕭後想道:「去看他,還是同他們死好,還是撇了他們去好?」 把五十兩銀子,急付于賈潤甫道:「煩大夫買兩口棺木,葬了二人,但是我如今要到清江浦同羅老爺進京,如何是好?」 賈潤甫道:「娘娘不要愁煩,臣到家去一次就來,送娘娘去便了。」 蕭後道:「如此說,有勞大夫。」 潤甫到家,把銀子付與兒子,叫他買棺木殯殮,自即騎了牲口,同蕭後起行。 未知此去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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