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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回 楊義臣出師破賊 王伯當施計全交(1)


  詞曰:

  世事浮漚,歎癡兒擾攘,偏地戈矛。豺虎何足怪,龍蛇亦易收。猛雨過,淡雲流,相看怎到頭?細思量此身如寄,總屬蜉蝣。
  問君膠漆何投?向天涯海角,南北營求。豈是名為累,反與命添仇。眉間事,酒中休,相逢羨所謀。只恐怕猿聲鶴唳,又惹新愁。
  ——調寄《意難忘》

  人處太平之世,不要說有家業的,曾守田園;即如英豪,不遇亡命技窮,亦只好付之浩歎而已。設或一遇亂離,個個意中要想做一個漢高,人有智能的,竟認做孔明。豈知自信不真,以致身首異處,落得惹後人笑駡,故所以識時務者呼為俊傑。

  然能參透此四字者,能有幾人?不說秦叔寶在登州訓練水軍,打聽煬帝出都,即便進兵進剿。卻說煬帝在宮中,一日與蕭後歡宴。煬帝道:「王弘的龍舟,想要造完了,工部的錦帆彩纜,俱已備完;但不知高昌的殿腳女,可能即日選到?」

  蕭後道:「殿腳女其名雖美,妾想女子柔媚者多。這樣殿宇般一隻大船,百十個嬌嫩女子,如何牽得他動?除非再添些內相相幫,才不費力。」

  煬帝道:「用女子牽纜,原要美觀,若添入內相,便不韻矣。」

  蕭後道:「此舟若止女子,斷難移動。」

  煬帝道:「如此為之奈何?」

  蕭後停杯注想了一回,便道:「古人以羊駕車,亦取美觀;莫若再選一干嫩羊,每纜也是十隻,就像駕車的一般,與美人相間而行,豈不美哉!」

  煬帝大喜道:「禦妻深得朕心。」

  便差內相傳諭有司,要選好毛片的嫩羊一千隻,以備牽纜。內相領旨去了。

  煬帝與蕭後眾夫人,要點選去游江都的嬪妃宮女;只見中門使段達,傳進奏章來。煬帝展開,細細翻閱,原來就是孫安祖與竇建德,據住了高雞泊舉義,起手統兵殺了涿郡通守郭絢,勾連了河曲聚眾張金稱,清河劇盜高士達三處相為緩急,劫掠近縣,官兵莫敢挫其鋒,因此有司飛章告急,請兵征剿。煬帝看了大怒道:「小丑如此跳樑!須用一員大將,盡行剿滅,方得地方寧靜。」

  一時間再想不出個人來。

  時貴人袁紫煙在旁說道:「有個太僕楊義臣,聞他是文武全才,如今鎮守何處?」

  煬帝見說驚訝道:「妃子那裡曉得他文武全才?」

  袁紫煙道:「他是妾之母舅。妾雖不曾識面,因幼時妾父存日,時常稱道其能,故此曉得。」

  煬帝道:「原來楊義臣,是你母舅。今日若不是妃子言及,幾忘卻了此人。他如今致仕在家,實是有才幹的。」

  說罷,便敕太僕楊義臣為行軍都總管;周宇、侯喬二人為先鋒,調遣精兵十萬,征討河北一路盜賊。將旨意差內相傳出,付與吏兵二部,移文去了。煬帝對袁紫煙道:「義臣昔屬君臣,今為國戚,諒不負朕。奏凱旋日,宣入宮來,與妃子一見何如?」

  袁紫煙謝恩不提。正是:

  天數將終隋室,昏王強去安排。
  現有邪佞在側,良臣焉用安危。

  話說楊義臣得了敕旨,便聚將校,擇吉行師。兵行數日,直抵濟渠口。曉得四十裡外,就是張金稱在此聚眾劫掠,忙紮住了營寨。因尚未識賊人出入路徑,戒軍不可妄動,差細作探其虛實,欲以奇計擒之。卻說張金稱打聽楊義臣兵至,遂自引兵直至義臣營壘溺戰。見義臣固守不出,求戰不能,終日使手下人百般穢罵。

  如此月余,只道義臣是怯戰之人,無謀之輩,何知楊義臣伺其懈弛,密喚周宇、候喬二將,引精銳馬騎二千,乘夜自館陶渡過河去埋伏;待金稱人馬離營,將與我軍相接,放起號炮,一齊夾攻。義臣親自披掛,引兵搦戰。金稱看見官軍行伍不整,陣法無序,引賊直沖出來,兩軍相接,未及數合,東西伏兵齊起,把賊兵當中截斷,前後夾攻,賊眾大敗。金稱單馬逃奔清河界口,正遇清河郡丞楊善,領兵捕賊,正在汾口地方,擒金稱殺之,令人將首級送至義臣營中。金稱手下殘兵,星夜投奔竇建德去了。義臣將賊營內金銀財物馬匹,盡賞士卒,所獲子女,俱各放回。移兵直抵平原,進攻高雞泊,剿殺餘黨。

  時高雞泊乃竇建德、孫安祖附高士達居於彼處,早有細作報言楊義臣破張金稱,乘勝引兵前來,今官兵已到巫倉下寨,離此只隔二十裡之地。建德聞之大驚,對孫安祖、高士達道:「吾未入高雞泊之時,已知楊義臣是文武全才,用兵如神,但未與之相拒。今日果然殺敗張金稱,移得勝之兵,來征伐我等,銳氣正熾,難與為敵。士達兄可暫引兵人據險阻,以避其鋒,使他坐守歲月,糧儲不給,然後分兵擊之,義臣可擒矣。」

  士達不聽建德之言,自恃無敵,留疲弱三千,與建德守營,自同孫安祖乘夜領兵一萬,去劫義臣營寨。不期義臣預知賊意,調將四下埋伏。

  高士達三更時分,提兵直沖義臣老營。見一空寨,知是中計,正欲退時,只聽得號炮四下齊起,正遇著義臣首將鄧有見,當喉一箭,士達跌下馬來,被鄧有見梟了首級,剿殺餘兵。安祖見士達已亡,忙兜轉馬頭奔回。建德同來救敵,無奈隋兵勢大,將士十喪八九。建德與安祖止乘二百餘騎。因見饒陽無備,遂直抵城下,未及三日而攻克之;所降士卒,又有二千餘人,據守其城,商議進兵,以敵義臣。建德對安祖道:「目下隋兵勢大,又兼義臣足智多謀,一時難與為敵,此城只宜保守。」

  安祖道:「楊義臣不退,吾輩總屬國逼,奈何?」

  建德道:「我有一計:須得一人,多帶金珠,速往京中,賄囑權奸,要他調去義臣。隋將除了義臣,其他複何懼哉!」

  安祖道:「恁般說,弟速去走道;倘一時間不能調去奈何?」

  建德道:「咋也。主上信任奸邪,未有佞臣在內,而忠臣能立功于外者。」

  於是建德收拾了許多金珠寶玩,付與安祖。安祖叫一個勁卒,負了包裹,與建德別了,連夜起身,曉行夜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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