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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回 孫權領眾據江東(1)


  孫策忽見於吉於戶內來,掣劍欲砍于吉,策自倒於地。眾人救入臥房,昏迷不醒。策母吳夫人來視疾。須臾蘇醒,說于吉之事。母曰:「吾兒屈殺神仙,以致招禍。」

  策笑曰:「吾自十六七跟父出征,殺人如麻,賢愚不知多少,何曾有為禍之理?今殺妖人,以絕大禍,何足懼哉!」

  母曰:「因汝不信,以致如此,可作好事以禳之。」

  策曰:「吾命在天,妖人豈能為禍也?」

  母親勸之不省,自令左右人暗修善事以保之。

  是夜二更,策臥于房內,忽然陰風驟起,將燈吹滅複明;燈影之下,見於吉立於床前。策倚床頭,仗劍擲之,錚然有聲。策大喝曰:「吾平生誓誅妖妄,以清天下!汝為陰鬼,何敢近吾!」

  言畢,忽然不見於吉。

  其母聞之,轉生煩惱。策乃扶病強行,以寬母心。母見孫策日漸黃瘦,轉求修齋設醮以禳之。策聞知,乃與母曰:「兒自幼從父縱橫四方,未嘗見父敬信鬼神,母親何故諂佞以事之?」

  母曰:「非也。凡人生天地之間,誰不有死?但分清濁耳。稟其清者,英魂不散,升天為神;稟其濁者,幽魂不散,入地為鬼。聖人尚雲:『鬼神之為德也,其盛矣乎!』又雲:『禱爾於上下神祗。』鬼神之事,不可不信。汝屈壞神仙,豈無報應?吾已令人設醮於郡之玉清觀內,汝可親往謝罪,自然安矣。」

  策不敢違母之命,遂上轎至觀。道眾出迎,策心不喜,勉強入觀內。道士請策焚香,策乃焚香而不謝。忽香爐中煙起不散,結成華蓋,華蓋之上立于吉。策見之,急離殿宇,下廊廡而走。行不到數十步,又見於吉立於面前,策掣從者所佩之劍就砍。一人中劍而倒。眾人視之,乃前日下手殺于吉者,劍入於腦,七竅內迸流鮮血而死。策教抬出埋之。比及出觀,于吉又當於觀門之前。眾皆不見,惟策見之。策曰:「此觀即妖人之所也!」

  坐於觀前,隨喚武士五百人拆毀其觀。武士上屋揭瓦,皆墜於地。策獨見屋上立著于吉,用手推之。策轉怒,令武士一齊放火,燒毀觀宇。火光中,見於吉飛瓦擲之。

  策急回府,又見於吉在府前。策乃不進府,遂點起三萬軍馬,於城外屯紮野寨。策夜宿中軍帳,令武士各執長戈大斧,繞帳而立。是夜,獨見於吉披髮而來。策於帳中叱喝至曉,如狂若醉。次日急歸城內,城門內又見於吉,策不顧而歸府。母親因從者盡白其事,哭泣不已。是夜,策見於吉數十番,眼不能合。比及天明,母至,見策極其瘦弱,母曰:「兒形容全換矣!」

  策教取鏡照之,見其形容,自覺失驚,回顧左右曰:「面色如此,當何複建功立事乎?」

  忽見於吉立於鏡中,策拍鏡,大叫一聲:「妖人」,金瘡迸裂,昏絕而死。

  母令人扶入臥房內。須臾策醒,見金瘡粉碎,乃自歎曰:「吾不能複生矣!」

  隨即請張昭等諸將皆入,策囑付曰:「中國方亂,夫以吳、越之眾,三江之固,足以觀成敗。汝等善相吾弟!」

  乃取印綬,喚弟孫權近臥榻邊曰:「若舉江東之眾,決機於兩陣之間,與天下爭衡,卿不如我;舉賢任能,各盡其心以保江東,我不如卿。汝宜想父兄創業之艱難,勿輕易也!」

  權拜受印綬。策語母曰:「不孝男,天年已盡,不能侍奉慈母;今將印綬付弟權,望母朝暮訓之。父兄舊人,慎勿輕怠。」

  母乃嚎哭曰:「恐汝弟年幼,不能立事,當複何如?」

  策曰:「吾弟勝我十倍,江東必然無失。但內事不決,可問張昭;外事不決,可問周郎。恨周郎不在左右,不得囑付也!」

  喚諸弟曰:「吾死之後,汝等可聽于孫權所使。宗族中有生異心者,眾皆斬之。骨肉為逆,不得入祖墳遷葬。」

  喚妻橋氏曰:「吾與汝不幸,中途相分。早晚汝妹若入見時,可囑付教對周郎說知,在意輔佐吾弟,休負我平生升堂拜母通家之義也。」

  策又召文武曰:「汝等善佐吾弟,保全忠義之名。」

  再語孫權曰:「汝若負功臣,吾陰魂於九泉之下,必不相見。」

  囑訖而亡,時年二十六歲。史官有詩贊曰:

  獨戰東南角,人稱小霸王。
  運籌如虎踞,決策似鷹揚。
  威震三江靜,名聞四海香。
  臨終遺大事,應是識周郎。

  曾固詩曰:

  兵跨三江敢戰爭,民連六郡喜安寧。
  光輝寒日金盔重,血染秋波寶劍腥。
  眼闊尚嫌天地小,心高不信鬼神靈。
  疑誅于吉渾閒事,只恨東南落將星!

  題于吉詩曰:

  來往東吳數十年,盡知于吉是神仙。
  英雄不信虛無事,覽鏡猶然氣觸天。

  評曰:

  英氣傑濟,猛銳冠世,覽奇取異,志陵中夏。然皆輕佻果躁,隕身致敗。且割據江東,策之基兆也,而權尊崇未至,子止侯爵,于義儉矣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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