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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孫策怒斬于神仙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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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孫策自霸江東,兵糧足備。因建安四年冬,為襲取廬江,收復數郡,破黃祖,敗劉勳,豫章太守華歆降。後聲勢大振,遂遣張紘前往許都上表。其表曰: 臣討黃祖,以十二月八日到祖所屯沙羨縣。劉表遣將助祖,並來趣臣。臣以十一日平旦,部所領江夏太守、行建威中郎將周瑜,領桂陽太守、行征虜中郎將呂範,領零陵太守、行蕩寇中郎將程普,行奉業校尉孫權,行先登校尉韓當,行武鋒校尉黃蓋等,同時俱進,身跨馬擽〔音力〕陣,手擊急鼓,以齊戰勢。吏士奮激,踴躍百倍;心精意果,各競用命。越度重塹,迅疾若飛。火放上風,兵激煙下;弓弩併發,流矢雨集。日加辰時,祖乃潰漫。鋒刃所戳,歘火所焚,前無生寇,惟祖並出。獲其妻息男女七人,斬虎郎韓晞已下二萬餘級。其赴水溺死者,一萬餘口。獲船大小六千餘艘,財物如山積。雖表未擒,祖宿狡猾,為表心腹,出作爪牙。表之鴟張,以祖氣息。而祖家屬部曲,掃地無餘。表孤特之虜,成鬼行屍。誠皆聖朝神武遠振,臣討有罪,得效微勤。謹具表上奏以聞,伏望天覽。 此表乃破黃祖始末,不必重說。 曹操知孫策強盛,乃歎曰:「獅兒難與爭鋒也!」 遂以曹仁之女配策小兄弟孫匡,由是結親。留張紘在許昌。孫策此時欲為大司馬,曹操不許。策甚恨之,常有襲許都之心。吳郡太守許貢,暗遣使上表於漢帝。其表之略曰: 孫策驍勇,與項籍相似。宜加貴寵,可召還京邑。若被詔,不得不還;若放於外,必作世患。當速制之! 許貢使人渡江,被把江守將所獲,解赴孫策處。策觀表大怒,遂請許貢說話。孫策責之曰:「汝欲送吾于死地,何也?」 貢答曰:「貢無此意。」 策出表視之,貢無言可對。策遂命武士絞殺之。貢家小盡皆逃散。有家客三人,要與許貢報仇,恨無其便。 孫策專好遊獵,一日,引軍會獵於丹徒之西山中,趕起群鹿,各爭趕射。策騎五花馬,急快飛走,上山如登平地。正趕之間,忽見道傍三人持槍帶弓,立於竹篠之內。策勒住馬問曰:「汝等何人?」 答曰:「乃韓當軍士,在此射鹿。」 策方舉轡而行,一人拈槍望策左腿便搠。孫策大喝,急取所佩之劍就馬上砍去,劍舉忽墜,止存劍靶在手。一人拈弓搭箭,射中孫策面頰。策就拔下面上箭,取寶雕弓回射,放箭之人應弦而倒。二人舉槍向策身上亂搠,大叫曰:「我等是許貢家客,特來與主人報仇!」 策別無器械,馬上以弓打之。二人死戰不退。策身被數槍,馬亦帶傷,正危急之中,程普引數騎至,將許貢家客三人砍為肉泥。看孫策時,血流滿面,此傷至重,用刀割袍勒之,救回吳會養病。 尋華陀時,已往中原去了,止有徒弟在吳,命以治療,敷貼藥餌。醫者言曰:「此箭頭上有藥,毒已入骨。可將息一百日,勿得妄動。若怒氣衝激,其瘡難治。」 孫策為人,平生性如烈火,恨不得三日無事。將息到二十餘日,忽聞許昌有人來,策急喚而問之。來人曰:「曹反懼怕主公,乃長歎曰:『獅兒難與爭鋒也!』」 策乃笑,又問曰:「操帳下謀士皆懼吾否?」 來人曰:「惟有郭嘉不服主公。」 策應聲問曰:「嘉曾有何話說?」 來人不敢言。策怒,欲殺之。來人只得從實告之曰:「郭嘉對曹丞相言,說孫策不足懼也:輕而無備,雖有百萬之眾,安敢橫行中原。說主公性急少謀,乃匹夫之勇;倘有一刺客起,便為強暴之鬼耳。他日必死於小人之手。」 策聽之,大怒曰:「匹夫安敢料吾!射吾者,必曹之謀也!吾誓取許昌,以迎漢帝!」 不待瘡可,便出議事。張昭諫曰:「醫者令主公百日休動,何故因一時之忿,自輕千金之軀?」 策曰:「匹夫料我,吾實難容!誓取中原,以彰英雄!」 昭曰:「待主公瘡可而議之,未為晚矣。」 正話間,忽值袁紹使命陳震至,言欲結為外應,南北攻曹,共分天下。策心甚喜,於城門樓上會集諸將,管待陳震。 正飲酒之間,忽見諸將互相耳語,紛紛下樓。策怪而問之,左右答曰:「有神仙于吉從樓下過,諸將皆往拜之。」 策起身憑欄觀望,見一道人,約身長有八尺,鬚髮蒼白,面似桃花,身披飛雲鶴氅,手執過頭藜杖,立於當道。上至孫策部下諸將,下至城中百姓男女,皆焚香伏道而拜之。策大怒曰:「此妖人也,與吾擒來!」 左右告曰:「此人寓居東方,往來吳會,有道院在城外,每夜靜坐,日則焚香講道,普施符水,救人萬病,無不有驗。當世呼為『神仙』,乃江東之福神也,當致敬之。」 策怒日:「汝等敢違吾令!」 便欲掣劍。 左右不得已,走下樓去,推于吉上樓。策叱之曰:「狂夫怎敢扇惑人心耶?」 于吉答曰:「貧道乃琅琊宮崇詣闕上師,順帝朝曾入山中采藥,得神書于陽曲泉水上,皆白素朱書,號曰『太平清領道』,凡百餘卷,皆治人疾病方術,名之曰『禁咒科』。〔禁咒科,一名『祝由科』,醫家十三科內有此一科。〕貧道得之,惟務代天宣化,普救萬人,未曾取毫釐之物,安得扇惑明公之軍心?」 策曰:「汝毫末不敢取於人,飲食衣服從何而得?汝即黃巾賊張角之徒,今不誅,必為國患!」 叱左右斬之。張昭諫曰:「于道人在江東數十年,並無過失,不可殺之,恐失民望。」 策曰:「此等山野村夫,吾試寶劍,何異屠豬狗耳!」 眾官苦諫。策恨未消,命枷鎖下獄囚之。 眾官皆散,各令妻女入告吳國太夫人。夫人喚孫策入後堂,言曰:「我聞汝將于先生下于縲絏。此人多曾助軍昭福,醫護將士,不可殺之。」 策曰:「此人乃妖妄之人,能以妖術惑眾人之心,遂使諸將不復相顧君臣之禮,盡皆下樓拜之,掌賓者禁之不住。此等人與張角無異,不可不除也!」 吳夫人再三勸之,策曰:「願母親勿聽女流之言,兒自有區處。」 策出,急喚獄吏取于吉出獄來。獄吏皆敬仰,在牢中盡去枷鎖,事之如父母。策使人去看時,旋帶枷鎖而出。策大怒,盡殺獄吏,仍將于吉杻手下獄。張昭等數十人連名作狀,乞保于吉。策曰:「汝皆讀書之人,何不達禮?昔曰南陽張津為漢交州刺史,舍前聖典訓,廢漢家法律,常著絳帕裹頭,鼓瑟焚香,誦邪俗道書,自稱以助出軍之威,後被南夷所殺。此等甚是無益,諸君自未悟耳。今此子已在鬼錄,勿使空費紙筆也。吾必殺之!」 呂範進曰:「某素知于先生能祈風禱雨。方今天旱,何不令求雨以償其罪?」 策曰:「我且看此妖人若何。」 眾皆保之。獄中取出,開了枷鎖,令求甘雨,以救萬民。于吉即沐浴更衣,辭眾將曰:「吾求三尺甘雨,救萬民,吾終不免一死。」 諸將曰:「若有應驗,主公必敬也。」 于吉曰:「氣數至此,但不能逃。」 于吉乃取繩自縛,曝于日中。策曰:「若午時無雨,即焚死於此處。」 先令人搬運乾柴,堆積於市。忽然狂風就起。百姓看者,何止千萬,填溝塞衢。孫策于鼓樓上望之,狂風起處,西北雲生。頃然天心四下,陰霧漸合。候吏報曰:「午時三刻。」 策曰:「空有陰雲,而無甘雨,正是妖人也!」 叱左右將于吉扛上柴棚,四下舉火,焰隨風起。忽有黑煙一道沖上空中,一聲響亮,雷電齊發,空中大雨如注。頃刻之間,街市成河,溪澗皆滿,從午時下到未時,平地水深三尺。于吉仰臥在柴棚之上,大喝一聲,雲收雨住,複見太陽。眾官親自將于吉扶下柴棚,解去繩索,便請孫策禮之。 策乘轎至通衢,見眾官皆羅拜于水中,不顧衣服。策大怒曰:「雨乃天地之定數,妖人偶遇其便。吾手下之人皆心腹之士,此為禍之端也!」 掣寶劍令左右斬之。眾官力諫,策曰:「汝等皆欲隨從于吉造反耶?」 眾皆默然。急叱手下武士,一刀砍頭落地。只見一道青氣,投東北去了。策怒,將于吉屍號令於市,以正妖妄之罪。 是夜風雨交作,及曉不見於吉屍首。遂報與孫策。策怒,欲殺守屍軍士。忽見堂前陰雲中,于吉足步而來。孫策取劍斬之,忽然昏倒。未知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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