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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五三回 方回憑弔舜墳 二女化作湘神(1)


  且說帝舜南巡之後,女英、登北氏及宵明、燭光等非常記念,所幸帝舜沿途發信,報告平安,略可放心。自從到了零陵,聞象死信之後,心緒不佳,信遂少寫,後來竟不寫信,以此大家又憂慮起來。

  一日,數首那邊忽然有人來請女英等過去,說道有事要談。敤首是病久了,女英等以為是商酌醫藥之事。哪知不然,只聽敤首說道:「我昨夢見二哥,不像個天子模樣,坐著一座瑤車、玉敤,有霓旌羽蓋擁護著,自天空降下來,向我說道,已經不在人世間了,叫我和二嫂及侄女等說不要悲傷,人生在世,總有一日分散的。並且勸我,久在塵世,受病魔的纏繞,亦屬無謂,不如同到天上去逍遙快樂吧。我問二哥現在天上做什麼?他說道:『上理紫微,下鎮衡嶽。』說完之後,又向我說道:『明日良辰,我來接你吧。』我還要問時,二哥已升空而去,我亦就醒了。照這個夢看來,二哥有點不妙呢!不知道近日有信來嗎?三哥之病亦不知怎樣?那個寶露之味恐怕是無效的。我吃了許多,毫無好處,明日恐怕要不起了。」

  女英等聽了這番話非常焦灼,惦念帝舜,但是口中只有寬慰敤首,說道:「妖夢是不足為憑,只怕是你平日掛念極了,做的是心記夢。你放心吧,靜心養養。」

  敤首聽了,亦不言語。

  哪知到了次日,敤首果然嗚呼。嗚呼的時候,空中仿佛有音樂之聲,女英等更加著急起來,既痛悼敤首,益發憂慮帝舜。後來想想,只有遣人到南方去探聽消息,但是往返總須數月,哪個能有如飛的捷足呢?忽然想到大章、豎亥是有名能神行的,便飭人到蒲阪和伯禹商量,要他叫大章、豎亥二人。前去探望帝舜。哪知大章、豎亥兩個剛剛被伯禹差遣出去,一個從東到西、一個從南到北去實地測驗四方的步數去了。女英等沒法,終日焦悶,宵明、燭光二女更是不住垂淚。深悔當日不硬要同去。如此愁苦的生活,足足過了三十多日。

  忽然隨從帝舜南巡的人有兩個回到蒲阪,將帝舜升仙之事報告伯禹,並將幾個遺囑呈上。一時朝堂震驚,疑駭非常。伯禹的猜度,以為帝舜被有苗人所害,如從前三苗狐功毒帝堯的法子。這個飛升上仙是假造的。但是從這幾個遺囑看來,那筆跡的的確確是帝舜所寫,絲毫不錯。而且給伯禹的遺囑上面寫著「真泠」二字,就是遺命的意思,下面寫著幾句道:汝戒之哉!形莫若緣,情莫若率。緣則不離,率則不勞。不離不勞,則不求文以待形。不求文以待形,固不待物。

  照這意思看來,與帝舜平日之議論頗合。又看到另外的遺囑,是訓誨商均兄弟和處分家事的話,亦絕合帝的口氣,決非他人之所能偽為。像煞升仙之事,的確是真的了。大家看了一會,覺得這事頗難措置,只得跑到鳴條來和女英等商議。

  哪時女英等已知到這個消息了,大家都哭得死去活來。宵明、燭光二女口口聲聲要到南方去考察一番:「究竟父親此刻在不在世界上了?如不在世界上,或是死去,或是升仙;如果死去,必有屍骸,屍骸在哪裡?如果真個升仙而去,必有靈驗,我們至誠禱告,必求父親給我們一個實信,或者降凡一走,或者托夢相告,那麼我們才可以放心,似此無憑無據的,究竟人到何處去了呢?我們不哭死,也要悶死了。」

  伯禹等到了鳴條之後,朝見女英,女英就將二女之意告訴一番。伯禹道:「二位帝女年紀太輕,恐有危險,還請慎重,或者由朝中派人去吧。」

  女英道:「這話極是,妾身亦如此想。」

  說罷,就去和宵明、燭光商量。哪知二女去志甚堅,說道:「危險這一層女兒等早慮到,不過因為父親年老遠出,一去不歸,雖則說是升仙去了,但究竟是不是真個升仙呢?這種消息,必須親身到了那邊,細細考察,才能明白,才能放心。朝廷中另派人去,無論如何,我們總不能消釋這個疑慮。所以母親請允許我們去吧。講到危險,大不了如從前帝嚳高辛氏的女兒一樣,但是女兒等早有防備。」

  說著,兩人就從袖底各抽出一柄利刃來,其鋒如雪,說道:「如遇著危險的時候,女兒等就以此畢命,決不含忍受辱,請母親放心。人生世上,無過一死,死了之後,萬事全休。與其聽見父親在外生死不明,含糊苟且以生;還不如冒險而死的好,請母親准女兒等去吧。」

  女英聽了,益發傷心,便再出來和伯禹等商議。伯禹道:「照這樣情形看起來,只能讓二位帝女去了。好在朝廷中百官亦正在商議派人到那邊去探聽實信,二位帝女同去亦使得,只要多派幾個侍衛就是。不過僅僅二位帝女去呢?還是帝妃亦同去呢?仍請示下,以便某等預備。」

  女英道:「此層妾等尚未討論過,容少停再相告。」

  說罷,又轉入後宮,與登北氏商量。宵明、燭光是登北氏親生的女兒,登北氏哪裡肯讓她們萬里獨行?當然要和他們同去,庶幾有個照顧。二則如果得到帝舜確耗,並不是升仙,而是其他意外的不測,二女至性激烈,難保不有身殉之事,到那時,亦可以有個勸慰,所以登北氏決定同去。女英呢,本來亦要同去的。因年老多病,悲哀之後,身體更覺不支,大家勸阻,只好不去了。此外同去的,還有帝舜的四個少子,其餘諸子除商均在他國中,已專人去通知外,尚有四子,留侍女英。

  過了幾日,一切行李備好,登北氏帶了二女四子,隨著所派遣的人徑向南方而行。過了雲夢大澤,有苗國君民競並不為難,讓他們一路過去。原來苗人已知道帝舜升仙之事,苗民迷信本是極深,現在眼見帝舜升仙,那種仰慕佩服已不消說!對於帝妃。帝女等當然十二分的崇拜,哪裡還敢有其他之想?所以大家得安然前進。

  一路溯湘水而上,過了零陵,到了帝舜升仙的山下。那些留下的帝舜從者早已望眼欲穿,日日在山下探望。忽然看見大批人來,料想是朝廷人到,慌忙上前迎接。帝妃等至此,忍不住雙淚直流,便問那些從人道:「先帝在哪裡升仙呢?」

  從人用手遙指道:「就在這山裡。」

  於是引著眾人,曲曲彎彎,徑向山腹而行。遙見何侯的數間草屋已覺不遠。那從人就指與帝妃等看道:「這數間草屋就是姓何的住宅,先帝上升,就在此屋之外。」

  帝妃等聽了,個個向那草屋凝視,恨不得立刻即到。後來相隔不過十幾步路,那留下的從人盡數上前迎接。忽然之間,只見那間茅屋四邊煙雲驟起,仿佛那茅屋漸漸升高,轉眼已在半空。但聽得雞鳴天上,犬吠雲中。隔了一會,茅屋愈高愈小,漸至不見,再回看原處,只見茅屋全無,但餘一片平地。帝舜從人支帳露宿的物件,卻一切尚在。

  眾人至此,都看呆了。帝女等至此,方才相信升仙之事是實。但轉念一想,父親雖是升仙,而做子女的從此不能依依膝下,並見面而無從,這種終天之恨如何消釋?想到這裡,不禁號陶大哭起來。左右的人勸道:「帝已升仙,哭亦無益。現在既到此間,不如再走過去看看吧!」

  帝女等聽了有理,遂止住淚,再往前行。

  到得茅屋舊基所在,只見百物全無,但有衣冠一堆遺棄在地上。衣冠之中,還裹著一個白玉琯,是西王母所賜,帝舜常帶在身邊的。這堆衣冠,據從人說就是升仙的這日所換。從人等不敢輕去動它,以致猶委在地上。這時帝女等睹物思人,登時又大哭起來。這番哭,卻哭得淒慘極了,足足哭了一個時辰。二位帝女淚盡繼之以血,連鼻涕都是猩紅的,有時揮在地上,有時揮在竹上,那揮在竹上的,竹的顏色就因之大變,後來別成一種,斑痕點點,大家就叫它湘妃竹,亦叫斑皮竹,就是這個出典,亦可見得是至誠能感物了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眾人將帝女等苦苦勸住,就商量歸計。因為二位帝女之目的已達到了,但是二女仍舊不肯,說道:「從前歷史上所載,黃帝乘龍上升之後,其臣左徹,取其衣冠,葬之橋山,而廟祖之,留一個紀念于後人。現在我父親亦上升仙去,所留下的衣冠等物明明在此,我們也應該做一個墳,將衣冠等葬下,留個紀念,方才回去。」

  那伯禹所派遣來的人說道:「夏伯諸位本有這個議論,要想在鳴條山附近給先帝造一個墳呢。」

  宵明一聽,就不以為然,說道:「先帝升仙之地在此,紀念應留在此,為什麼要留到鳴條去?」

  燭光道:「姊姊隨他去吧,他們造他們的,我們造我們的,何必去管他。」

  登北氏聽了,頗以為然,於是就叫從人在附近選擇一塊地造起墳來。雖是衣冠之葬,一切仍與真者無異,因為帝舜微時善制陶器,即位之後,各物以陶器為上,就是棺槨亦是用瓦制的。所以這次用的是瓦棺,衣冠之外,並西王母的白玉琯亦殉葬其中。帝妃和二女等就住宿在附近之地,監造墳工。

  說也奇怪,那墳工開始之時,忽然有大群飛鳥從空而來,其狀如雀,各各銜了沙土,來幫助作墳。頃刻之間,成為丘壟,眾人都看詫異極了。而且還有奇怪的,那些鳥兒能吐五色之氣,又能夠變其形狀,在樹木是飛禽,一到地上就化為走獸。

  它們所銜來的沙,其色青,其形圓,粒粒都像珠子,積成丘壟,因此大家就給此地取一個名字叫珠丘。這種沙珠又輕又細,往往因大風一起,它即隨風飄蕩,飛散如塵,因此大家又叫它作珠塵。的確是個寶物,服食了可以不死,佩帶了可使身輕。可惜當時沒有人知道這種妙處,就是那種鳥兒,亦沒有人能知道它的名字。直待墳工完畢之後,眾人星散。

  過了多時,才有一個人跑到墳上來憑弔。這人姓方,名回,是帝舜微時的老朋友。從前皇、英下嫁,是他做的媒人。帝舜貴了,他與靈甫、洛陶、續牙、伯陽、秦不虛、東不訾等避匿不見,到此刻八九十年,靈甫等六人已逐漸死盡了,只有他是服食雲母粉之人,依然尚在。聽說帝舜升仙,在此地造墳,他就跑來憑弔一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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