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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五二回 率封禪泰山 象病死有庳(2)


  那繼任的人道:「我看不好。虞舜向來號稱以德服人,四方諸侯和他要好的多,不比伯禹,崇尚武力,諸侯和他要好的少。況且他又是天下的共主,年紀又大了,現在輕車簡從的來到此地,並無不利於我們的形跡,我們無端的拘他起來,或將他弄死。四方諸侯必定不直我們之所為,我們的形勢就孤立了。況且伯禹久有即位之心,礙著虞舜不死,他這個天子的名義還不能實受。

  「我們倘將虞舜拘起來,或弄死他,那麼他正中下懷,可以早即尊位,而且正可以趁此借報仇之名奉詞伐罪,與我們為難,以為他統一集權之計,豈不是我們倒反不利嗎?我的意思,虞舜此刻已經一百多歲了,能有幾日好?我們對於他,這個虛人情落得做的。所以我說不但應該放他過去,而且此刻先要去迎接,一切禮節,極其恭順,給四方諸侯看看,知道我們對於中央政府並無不臣之心。那麼將來伯禹如果再用非法的政策來箝制我們,我們和他反抗,大家一定原諒,和我們表同情了。」

  有苗國君聽了這番話,極口稱是。於是即刻帶了許多侍從,備了許多禮物,親自到雲夢大澤南岸迎接朝見。這時各地諸侯一路扈從帝舜而來的已不少,聲勢甚盛,有苗國君才佩服那謀臣的識見真是不錯。朝見之後,就隨同各路諸侯直送帝舜到南嶽。

  這時南方諸侯聽說帝舜南巡,來朝見的尤多,帝舜遂和眾諸侯說道:「朕此次南來是私人行動,並非正式巡守。承汝等遠來相訪,感激之至,心實不安,但汝等既可前來,朕與汝等藉此一敘,亦是難得之事。朕有一種異物異味,系先朝所遺,幾百年了。此刻朕從北方帶來,少頃到了衡山之上,與諸位共嘗吧。」

  眾諸侯聽了,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,只得唯唯答應。

  帝舜徑上衡山,先叫人擇一塊平地,築起一個壇來,將那瑪瑙甕安放在上面。卻是奇怪,那壇上自從寶甕安放之後,便不時有雲氣氤氳而生,如煙如絮,朝暮不絕。眾諸侯見了,都覺得有點奇異。過了一日,帝舜大會諸侯,將這瑪瑙甕的歷史告訴了他們,並且說時淳則露滿、時澆則露竭的奇妙。諸侯等聽了,似信不信,帝舜就飭人將寶甕蓋揭去,眾諸侯上前一望,只覺一股清香直透腦際,非蘭非麝,甜美無倫。甕中盛著滿滿寶露,其清如水,可以見底。

  帝舜又飭人拿了盂勺來,一勺一盂的分給各路諸侯。大家飲了,其甘如醴,覺得遍體芬芳,個個精神陡長。足足舀了數十勺,但是細看甕中,依然滿滿如前,並無減少,眾諸侯才知道它真是神物,那時淳則滿、時澆則竭的話,當然必定可信的。這麼一來,不但眾諸侯格外傾心吐膽的誠服,就是心懷叵測的有苗國,亦打消他的異志了。有人說,這是帝舜的神道設教,一種柔服苗民的策略,不知究竟是不是。

  後來帝舜又與眾諸侯就在壇下一座賓館中共同宴飲。這日正值望日,一輪明月高掛天空,照得萬里河山如銀似水,都覺快樂非凡,盡歡而散。(原注:現在衡山上有寶露壇、月館等地方,就是當時之遺跡。)

  次日,諸侯紛紛告辭歸去,帝舜亦載了瑪瑙甕再向南行。一日走到零陵(原注:現在湖南零陵縣),離有庳不遠,忽有人來報,說有庳國君已去世了。帝舜手足情深,當然傷悼之至,但亦無法可想。本來載了寶露前來,原想仗它的力醫治象病的,現在人既死了,那麼這寶露亦無所用之。於是就將它安置在零陵之地,自己卻與從人急急趲行。後來零陵地方的人給舜造了一個廟,將這瑪瑙甕安放在廟前。不知何年何月,廟塌了,瑪瑙甕亦埋入地。到得秦始皇南巡到零陵時,偶然掘地,得到這個甕,可容八鬥,亦不知道它是何人所造的。直到漢朝的東方朔,它是博古通今之人,知道這個甕的歷史,方才給它說明,又給它做了一個《寶甕銘》,因此流傳到後世。這是後話,不提。

  且說帝舜到了有庳之後,在象靈前慟哭祭奠一番,自不消說。一面仍叫象的長子承襲君位,並訓勉了他幾句。象的事情至此總算結束。想想像的為人,屢謀殺舜,又想篡奪二嫂,平日又非常傲慢,可謂極無良心之人了。但自經帝舜感化之後,頗能改行為善。他在有庳地方,雖然沒有一點實權,一切治民的方法,統由帝舜所派遣的人做主。但是他自己頗知道,自己毫無政治知識,並不去顧問,又不去掣那個代治人的肘。又不是今日要這項,明日要那項,做那驕奢淫佚流連荒亡之事。

  所以幾十年之中,有庳的地方治理得很好。那些百姓不知道像是沒有實權的,都以為是他用人得當之所致,因此無不歌頌他。現在死了之後,就給立起一個祠來,春秋祭祀。照這樣看來,象這個人還不算是下愚不移,還算是個中材之人。然而舜竟能夠感化他,這種力量亦可謂偉大了。現在靈博之山還有他的祠宇,大家尊他為鼻天子祠。雖則中間給唐朝的柳宗元所毀,但是不久依舊復興。直到明朝,王陽明先生且給他做了一篇祠記。一個不孝不弟的人,有如此一種結果,亦足以自豪了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帝舜自從象死之後,鬱鬱不樂,從人恐怕他發病,都勸出外遊散。帝舜依他們,就向東南而行。一日,行到蒼梧之野,路上遇見一個人,仙風道骨,氣概不凡。帝舜詫異,就上前與他施禮,問他姓名。那人知道帝舜是天子,亦非常起敬,慌忙答道:「小人姓何,名侯。今日得遇天子,真是萬幸。」

  帝舜便問他:「作何生業?」

  何侯道:「慚愧慚愧。小人無所事事,妄想成仙,除耕樵之外,專務修練,以求飛升而已。」

  帝舜聽了,搖搖頭道:「這個恐是空話。朕當初亦曾研究此事,吐納導引,行之頗久,神明雖是不衰,然而飛升談何容易!」

  何侯道:「不然。成仙之人有兩種,一種是根器淺薄之人,全恃自己苦修而得,如小人就是這一類。一種是根底深厚的人,不必怎樣苦修,時刻一到,自然有上界真仙前來迎接,如聖天子就是這一類。小人飛升之期已不遠,聖天子飛升之期亦到了呢。」

  帝舜聽了這話,哪裡肯信,說道:「朕向來最惡的是諂媚談詞。南方無人可談,今日和汝相遇,汝萬不可再以這種話來觸耳。」

  何侯笑道:「這個不是小人的話,是赤松子的話。赤松子現為昆林仙伯,治理南嶽衡山,前日曾向小人說,聖天子超凡入聖之期到了。明日過此,汝可善為引導。小人所以前來迎接。」

  帝舜聽了,益覺不信,說道:「赤松子遊戲人間,在先帝時確系有的,但既然要引朕超凡出世,何不親來,而叫汝來?假使汝是個凡人,不過和朕一樣,何以能引導朕?假使汝是仙人,必有仙術,必須試演一二與朕觀看,朕方能信汝。」

  侯笑道:「這亦容易。寒舍不遠,可否屈駕暫往一坐?小人自有以副聖天子之望。」

  帝舜聽他如此說,要試驗他的真假,便欣然帶了從人跟著他走。起初路旁盡是梧桐,後來迤邐入一山麓,兩旁盡是翠竹蒼松仰望山勢,覺比衡山還要來得高。有九個峰頭,隱隱約約掩映於煙靄之中。帝舜到得此間,心曠神怡,不但憂鬱頓釋,而且塵慮盡消。又走了一程,已近山腰,何侯止住步道:「寒舍到了,請裡面小坐。」

  帝舜一看,只見門臨溪水,後接危峰,茅屋數間,精潔之至。進內坐下,那些從者無可容身,都在門外憩息。何侯家中別無他人,只一小童烹泉供客。何侯至此,先向帝舜耳邊切切私語了一陣,不知說什麼話。從人等從門外望之,但見帝舜連連點首而已。後來二人對談,聲細語微,足足有一個時辰。忽然帝舜站起來向那些從人道:「汝等行帳都帶來嗎?」

  從人答道:「都帶來。」

  帝舜道:「今日時已不早,朕就寄住在此,汝等亦在此住下吧。」

  從人答應,自去支帳炊飯。這裡帝舜與何侯一直談至夜深,方才就寢。

  次日,二人依舊繼談。從人等亦不知道他們談的是什麼,但聽何侯說一句道:「明日大吉,晚間可以去了。」

  帝舜連連點首。

  又過了一日,帝舜拿了幾塊竹簡,提起刀筆,各各在上面寫了幾句話,就放在案上。又吩咐從人預備盤水?沐浴過了,換了一套新衣。看看近晚,帝舜叫過從人來吩咐道:「朕今晚就要上升於天了,汝等待朕上升之後,可急急歸到帝都去通報。朕另有遺書幾件,可以拿去。所有話語都寫明在上面,此外別無它語。」

  從人聽了帝舜這番話,正似青天一個霹靂,亦不知道他說的是神經病話,還是真話,但亦不好究詰,只好唯唯答應。

  又過了片時,已到黃昏,天空中忽起音樂之聲,頓時異香撲鼻。這些從人抬頭仰望,漸見西北角上彩雲繚繞,雲中似有無數仙人,各執樂器而來。中間幾個像是上仙氣象,又與群仙不同。後面又有瑤車、玉軿、霓旌、羽蓋,四面簇擁著,冉冉徑向何侯之家而來。這時帝舜與何侯方走出茅屋,西北向拱手相迎。那時眾仙已到地上,只見當中一個上仙向帝舜拱手道:「某等奉上帝鈞旨,以汝在人間功行已滿。著即脫離塵世,還歸上界,就此去吧。」

  帝舜聽了,稽首受命。那瑤車玉軿已到面前,帝舜隨即上車。只見何侯拱手向帝舜說道:「請先行。請先行,再見,再見。」

  那時瑤車、玉軿已漸漸上升,由群仙簇擁著飛馳而去。

  這時帝舜從者目睹帝舜上升,初時驚疑駭怪,如癡如夢,大家不能作一語。繼而帝舜去遠,望不見了,大家回想,不禁都悲慕痛哭起來。這時何侯站在旁邊,勸他們道:「聖天子龍馭上賓,做了上界真仙,是極難得極可喜之事,汝等何必悲哀呢!」

  從人道:「我等隨天子數十年,天子待我們的恩惠自不消說。如今扈從南巡,忽然仙去,以後無從見面,怎得不悲傷呢!況且我們有保護天子之職,如今天子杳然不見,我們何以回去覆命呢?雖說確是升天,但是這種虛無縹緲之事,除出從前黃帝之外,古今少見,哪個肯相信呢?」

  何侯道:「不要緊,天子慮到這層,所以於飛升之前,留下幾個書劄,叫你們拿回去作為憑信,諒來天子的筆跡大家總能認識的。還有一層,某亦慮到有這個疑問,所以暫時不去。如果朝中不信,某亦可以做個證人。汝等放心,趕快歸去通報吧!」

  眾人聽了有理,就互推了幾個人,拿了帝舜的遺囑,星馳入都,前去報告。其餘的人都在此伴住何侯,以等音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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